姜雍容如坠冰窖,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
她一点一点回头,脖子几乎要发出咯啦啦声响,才将视线对准了之前沉默寡言的永州将领。
“你们……都是姜家的人?”
“不敢。”将领恭谦地答,“末将等是收到家主大人密函,才知道风长天是假冒天子的沙匪。家主大人与朝中诸臣已经共议推荣王承继大统,眼看便要登基了。”
姜雍容的耳边嗡嗡响。
是了,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她和风长天落脚在通县,父亲也许一时未能预料到。可一旦知道他们在通县的消息,父亲立刻就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
于是就在永州军和长州军赶来汇合的路上,密函送达,完成了一切部署。
她的视线越过战场,向城头望去。
战场上的烟尘混着血光,仿佛能遮云蔽日,令天地无光。城墙上,那一袭紫袍格外醒目,好像能与日月同辉。
她看不到父亲的脸,但完全能想象父亲的表情。
父亲清雅矜贵,负手站在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俯视下方的战场,就好像在俯视自己亲自布下的棋局。
从他的角度,姜家府兵、御林卫、南山卫、永州军、长州军……全都是棋子,它们聚成一团庞大然物,吞噬了通州军,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战场上最后的敌人——风长天。
风长天是人,不是神。
只要是人,就挡不住千军万马的围攻。
他的胜利在望了。
——父亲,你赢了。
她望着那道身影,无声地道。
然后她猛地一抽马鞭,就要冲进战场。
她一向觉得自己马术尚可,但到了这时候才发现,跟这些在战场上挣命的将士比起来,她的马术只能用来在郊野踏春。
周围的士兵迅速将她包围,那名将领扣住了她的手臂:“大小姐,得罪了!”
“放开我!”姜雍容厉声道,“你会错了意,你的家主大人根本不会想要看到我活着!”
“家主大人在密函上写得明明白白,祸国乱民者是那名沙匪,大小姐只是受他蒙蔽连累——”
“他才是被连累的那一个!”
姜雍容拔下发簪,一簪子扎在将领的马上。
马儿一阵惊跳,将领险些被甩下马,姜雍容脱出他的掌控,又一簪,狠狠扎在自己的马上。
马儿长嘶一声,撞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兵士,向着战场狂奔而去。
长天,我来了。
是我将你带入这战局,是生是死,都该由我来陪你。
马儿跑出了风一样的速度,这一段路,她觉得无比漫长,好像永远都无法抵达他的身边,又觉得无比限速,好像一瞬已经跑尽了一生。
她看到了少年时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