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走近过去,心脏随着距离的拉近愈加剧烈地跳动,直到脚步再也无法挪动,爱人的脸停在咫尺之间。
青年微微侧向阳台的方向,半边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沉沉地睡着了。细听之下,呼吸声规律舒缓,露在素色被面上的一只手搭在胸口,微微收拢着,骨骼细长圆润,被月光照出了晶莹剔透的感觉。
季冰嗓子眼哽了一下,终还是控制不住,俯身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睡梦中青年的睫毛微微颤动,却并没有醒。
半晌,季冰放下他的手,掀开被角将露在外面的胳膊整个掖进去,爱不释手般地又揉了揉他头顶的黑发,然后才缓缓直起身,始终锁定在青年身上的眼睛里,蕴着化不开的温柔深情。
&ldo;……少爷&rdo;身后的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柳姨半个身子探进来,讷讷地说:&ldo;太太问你,这会儿方不方便去她那儿一趟。&rdo;
季冰语气淡淡的,&ldo;现在?&rdo;
&ldo;对。&rdo;柳姨眉眼低垂,&ldo;太太说有些话想同你讲。&rdo;
&ldo;好。&rdo;
季冰走到房门口,闪身出去,门缝缓缓细瘦,最后锁住了一屋子黑暗。
朦胧月色的笼罩中,睡着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被收进被子里的胳膊再次拿出来,缓缓地举起在眼前,他盯着自己的手背默默地看了半晌,然后轻轻放下,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ldo;妈。&rdo;季冰去了母亲房里,对方正坐在小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丝帕掩嘴轻咳,面上浮出病态的红。
季母抬头看他,声音温柔似水:&ldo;什么时候回来的?&rdo;
&ldo;刚进门。&rdo;季冰一边说一边将先前顾不得脱下的外套递到柳姨手里,走过去在对面沙发前坐下,季母清了清嗓子,却又激起一连串咳嗽。
季冰扭头问柳姨:&ldo;叫医生了吗?&rdo;
&ldo;不用麻烦。&rdo;季母截住他的话,&ldo;寻常感冒,家里有药备着,让柳姨下去拿了就是。&rdo;
她目光盈盈看过来,恍惚像是庭院池塘里的水,虽幽静清澈,却失了灵动的韵味,语调也是无波无澜:&ldo;见过他了?&rdo;
季冰嗯了一声,然后直截了当地问:&ldo;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爸是不是去过他那儿?&rdo;
季母垂下眼帘,缄默不语。
季冰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母亲的表情,再次开口:&ldo;那你特地叫我过来,是想说什么?&rdo;
季母掩嘴又咳了几声,丝帕边角遮了一半的眼睛望过来,语气是妥协又劝慰的意味:&ldo;你听点话,以后不要再和你爸对着干了。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服气,表面上也要忍下去,他总会有老的那一天。&rdo;
季冰朝后靠在沙发背上,笔挺的西裤包裹着的两条长腿微微曲着,嘴角轻轻勾起嘲讽的弧度,缓缓道:&ldo;妈,我已经很听话了,他逼我回来,让我去公司,这些全部照做,就差没给四肢绑上绳子当他的提线木偶了,你还让我怎么忍呢?&rdo;
季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却不等她出声,就听季冰话锋一转,声音刹那间覆上森然阴郁:&ldo;但我的底线,就是黎子清。&rdo;
季母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错开视线,柳姨端着茶水托盘过来,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目光在母子二人脸上梭巡一番,轻声道:&ldo;夜深了,太太喝了药早点睡吧,少爷你也是。&rdo;
&ldo;柳姨,&rdo;季冰目光灼灼地看向她,&ldo;你之前突然叫我大少爷,是什么意思?&rdo;
柳姨和季母的身体同时一滞,柳姨自知失言,求助的眼神看向季母,对方面色哀戚,缓缓闭了闭眼,终于叹了口气,幽幽地对季冰说:&ldo;你再次去看看黎子清吧。&rdo;
季冰盯着母亲看了一两秒,接着霍然起身,迈开步子朝门外走去。
&ldo;太太……&rdo;他身后,柳姨纠结地说:&ldo;这下可怎么办才好……&rdo;
&ldo;我没有办法……&rdo;季母卸了力道般地朝后靠向沙发,&ldo;我能做什么呢?&rdo;
去而复返的季冰风风火火地推开房门,冲到黎子清床前,却在看到对方那张安宁恬静的睡颜后,瞬间偃旗息鼓,眼神沉郁又焦灼,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却迟迟又不肯收回来。
半晌,才听到他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轻轻地说:&ldo;你如果醒了,就睁开眼睛看看我。&rdo;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连睫毛的颤动都没有。
季冰抓起他再次放在被面上的手,缓缓俯下身,手心突然一空,睡着的人睁开了眼,将自己的胳膊缓缓抽回来,目光冷淡且疏离,隐隐还带着戒备的意味。
季冰错愕地看着对方,嘴巴张了张,发现自己竟然失语。
两人彼此凝视着对方的脸,半晌,季冰露出复杂的表情,嘴角扯了扯,苦笑着问:&ldo;不会这么巧吧?你还记得我是谁吗?&rdo;
对方还是定定地望着他,表情淡淡的,沉默不语。
季冰像是心房被人撬开一个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浇不透似的,温度一点一点地被夺去。
&ldo;没关系。&rdo;他蹲下身,伸手准备摸上对方的脸,&ldo;这次就换我来追着你。&rdo;
啪,手掌被打落,黎子清眼中的戒备顶到了极限,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ldo;季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