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忙笑道:“大哥已有了主意,和营里都商议好了,等雪停了,山上雪扫净了,运下来,哪里还有什么危险?快过年了,我又怎能扔下奶奶独自带着虎哥儿回娘家?”
杨奶奶却道:“有什么不行?自然以你和虎哥儿为先。”
琳琅笑道:“趋利避害之心,我自然也有的。只是奶奶想一想,这大雪未停,积雪未净,如何下山出营?山路崎岖,竟艰难得很。在家里,大哥他们已经想好了法子,铲雪下山,不过一日功夫,十之八九不会出事,可倘若咱们在路上出事,又如何?”
杨奶奶想了想,笑道:“是我想差了。”
随即转头对杨海道:“你千万记着,雪一停,就带人去弄。”
这场雪,足足下了两日两夜,到了第三日才停,山中的积雪足有一尺半深,银装素裹。
一大清早,太阳未出,杨海便一身短打扮,拿了铁锨,带人上山。
临上山之前,琳琅带着人将热腾腾的牛肉汤和切好的牛肉、卷子、饼子送到路口,来来回回十余趟才搬完,又抬了四个锅腔子支着,上坐大锅,锅里还在熬汤,周围摆着四张松木桌子,四十来个青花粗瓷大碗,笑道:“上山前,喝一碗牛肉汤,暖暖身子驱驱寒,途中饿了,便下来吃,这里火不熄,汤也在熬着,管够!”
牛冲喝了一大口牛肉汤,捞出泡在汤里牛肉大嚼,笑道:“这汤又浓又香,还没膻味儿,嫂子这是怎么熬的?倒便宜了我们,今儿吃了一顿好的。”
琳琅笑道:“什么好不好?不过一锅汤罢了!”
姜云正细细地喝着汤,眯着眼道:“汤只是小事,难为嫂嫂想得齐全。这汤里似乎放了黄芪、白术、防风和红枣?嗯,这是能防风寒的。”
琳琅不觉看了他一眼,奇道:“你如何尝得出来?”
杨海过来笑道:“他也是家学渊源。姜老爹是随军的大夫,只是并不是咱们这里的。”
琳琅恍然大悟。
待众人吃饱喝足后,杨海大声道:“吃饱了,干活去!”
琳琅裹着一件杏红织金的猞猁狲大氅,罩着雪帽,站在路口往山上望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忙活着,不断扫雪开道,铲雪装车,运下山,人虽多,却有条不紊,一丝不乱。
苗青家的和毛大家的在家里蒸卷子烙饼,一出锅,就送来。
这边锅腔子上大锅里汤汁翻滚,依旧在继续熬着。
周边都是兵士家眷,见琳琅如此,都不约而同地送了馒头、卷子、包子来,十来家去他们家里帮忙和面烙饼,又有十来家在路口张罗,还有几家支了锅熬羊肉汤。
宁孺人因昨儿崴了脚,不能帮忙,便送了一口袋细面和一口袋玉米面来,扭头对在家带孩子的杨奶奶道:“你这媳妇,心善,想得也体贴。”
杨奶奶点头微笑。
宁孺人笑道:“从前他们也上山铲雪,怕雪塌下来,偏没人想过在山下支锅给他们熬汤喝,不过送一点子干粮便罢了。这牛肉汤虽贵,却也不过十几两银子,若有心,大伙儿凑一凑也得了,只是没人想过这一遭儿。”
杨奶奶道:“从入冬,我们家天天喝些牛肉汤,强筋健骨,还能驱寒,这一年来,因是常喝,我竟没再得过风寒,她便因此想到了也未可知。毕竟大海他们上山,半截身子泡在积雪里,冷得很。”
宁孺人奇道:“难道这牛肉汤还能让人不得风寒?”
杨奶奶道:“我见她熬汤的时候,放了几样能防风寒的药材。”
宁孺人忙问是哪几种,又道:“知道了,以后家常也做。大娘不知道,才入冬,我那小儿子便染了两次风寒,虚弱得很。”
杨奶奶说了琳琅熬牛肉汤的法子,宁孺人谨记在心,打算回去也这样熬。
可巧琳琅已经回来了,静静听完,笑道:“这汤寻常喝也罢了,只是得问问大夫再做。”
宁孺人笑道:“你也太多心了,难道我还疑心你害人不成?”话虽如此,到底记下来了。
因人多势众,忙活了一整天,及至傍晚,便把山上的雪弄得差不多了,运到山脚下的水池子里,山上露出松柏一点苍翠之色,映着西山落日如血,端的好看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