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田华把池小影喊到了病房后面的阳台上。
&ldo;你们那个家空很久了,宣潇回到家,看不见你一件衣服,厨房里冷锅冷灶,一定会有所怀疑。小影,医生说要让他保持心情和平,我是不是先回家整理一下?&rdo;田华小心翼翼地看着池小影的眼睛。
池小影一愣,&ldo;阿姨,宣潇是失忆了,可是现在已经是2008年,他知道的。发生的事,我会挑合适的机会告诉他,我……还是住在外面好。&rdo;
田华好半天没说话,重重叹了口气,&ldo;再合适,对宣潇,也是个强大的打击。知道你坚持这样,当初你不如不来好了,现在,你让我怎么和宣潇说去?&rdo;
她转身走进病房,一边肩高一边肩低,看上去象衰老了许多。
池小影怅然地看着西方酡红的晚霞,正在被夜色一点点地侵袭,一天又要过去了,日子快如光梭,秦朗都走了一周了。
结果,她还是来到了她从前的家中。
她没有让田华过来,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因为宣潇不会闲得无聊打开衣橱看她有几件衣服的。
她打开窗户,把屋子彻洗清扫了一遍,她收拾了卧室,也收拾了客房。
收拾卧室时,她在床头柜看到宣潇日历板上写着的一行行&ldo;小影离家二十天……小影离家一百六十八天……&rdo;
她把日历板合上,塞到了书房放证件的抽屉里,然后又去了趟超市,把冰箱里的食物塞满了,才关门回宁贝贝的寓所。
街上人还很多,店铺也没打烊。
她没有打车,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手机响了,是秦朗。
&ldo;休息了吗?&rdo;秦朗的问话还带着笑意。
&ldo;没有,我在外面走。&rdo;她停在一个橱窗前,看到玻璃映出自己的脸,是那么平静。那种平静,是从里到外的平静,是将一切都深埋着的无法探到底的平静。
&ldo;小女子这么晚在外面,要注意安全。&rdo;秦朗说道,&ldo;小影,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今年结果很多,累累的,果实也很大。&rdo;
&ldo;真的呀!&rdo;她笑了,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一样。
&ldo;再有两个月,应该就能吃了。我今天去疗养院看阿姨了,她蛮好的,写字的速度很快,差不多跟上我的语速,皮肤也比以前白净,稍微胖了点,病号服现在换了大一号的。我们一起吃了午饭,聊到下午,我才回家的。从明天起,我要正式回医院上班,那份工作可不是在滨江,忙得象打仗似的。&rdo;
&ldo;何必要这样累自己?&rdo;
&ldo;我想让自己累一点。&rdo;
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秦朗又想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两人扯了会。挂电话前,池小影说道:&ldo;还有二十三天。&rdo;
秦朗没有接话,挂上电话。
她默默地看着橱窗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
有许多情节在她的生活里一再重复,她不知是麻木还是无能,只能疲惫地应对,无法改变太多。
其实她知道,父亲的早逝,母亲无知酿成的后果,亲戚们的凉薄,燕南南的背叛,宣潇对她的伤害,她早已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她害怕再发生什么,把她生命里已经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东西再夺去。
她渴望宁静,渴望被爱,渴望她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
命运就象和她作对似的。越是她渴望的,越是最难得到的。许多无形的压力,重得她快踹不过气来。
她从不想伤害任何人,也重承诺,为人真诚,待人尊重。可是她还是避免不了伤害了人,最最伤害的就是自己。
对不起,小影。她默默地对着自己说。
我不是没有努力,只是我太无力,看在我们都很可怜的份上,请原谅我吧!
第二天的下午,宣潇出院。法院和工作室都派了汽车过了,象个车队似的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小区。
田华让刘会计在楼下放了许多许多爆竹,震得楼梯间都嗡嗡回响。
宣潇一出电梯,急不可耐地冲进家门,换好鞋,他象个孩子似的,兴奋地一间一间地把门打开,进去转上一圈,最后他来到厨房,看到正在做饭的池小影,从后面抱着她,头搁在她的颈间,一遍遍地喊着:&ldo;老婆,老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