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毗邻云州,自大陈丢了河套地区,云州就是大陈与东燕短兵相接的第一线。只要打下云州,东燕大军就可过大别山直达华北平原,正式获得问鼎中原的资格。
云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大陈朝在此地屯兵十五万,其中正兵五万、辅兵十万。这十五万兵马当然不可能永远守在前线,在没有正式与东燕开战的时候,他们也需要换防休息。是以,朔州便也立下了一个大军营。
崔炎因罪流放朔州为卒奴,目前正在草料场干活。没错,就是“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的那个草料场。
自从真宗皇帝在谈判桌上双手奉送了前套予东燕,华夏的三大养马地西北、河套、关中,大陈已失其二。好在建兴三十一年的大捷,李铁几乎将河套地区的战马横扫一空;又好在大陈定都金陵,关中地区便可放开手饲养战马,是以崔炎在朔州草料场实是工作繁重。
李长安跑来探望崔炎时,崔炎正拖着腿艰难地搬运草料。西北的风沙吹皱了他的脸庞,沉重的草料磨粗了他的双手,可当他见到李长安时,仍由衷地泛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二郎如何来了?”
“来看崔先生。”李长安下马笑道,“我与云儿生死之交,他的舅舅便是我的舅舅。先生在此受苦,我岂能不闻不问?”
古人内敛,很少有人能如李长安这般将甜言蜜语说地这般赤诚。崔炎落魄至此,他乡遇故知更是眼眶发热,声音哽咽。“二郎,有心了。”
李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又为崔炎介绍了李黑牛与李玄武两兄弟,这才随崔炎到他的住处落座。
崔炎身为罪奴,他的住处自然不会光鲜。房屋低矮阴暗是必须的,屋内除了一条铺满了稻草的大通铺,就只有一张木桌和几条木凳。
李长安冷眼看着那横七竖八堆着十几条被子的大通铺,心中暗道:幸亏还未入夏,否则这十几个大男人的脚臭味……简直了!但与此同时,他对自己的计划却又多了几分信心。
崔炎将桌上摆着的茶壶茶杯在外面的水缸里洗了又洗,这才给李长安送上了一杯清水。“军营苦寒,二郎见笑了。”
李长安却没有那些名门子弟穷讲究的臭毛病,他爽快地将那杯清水一饮而尽,开口问道:“不知崔先生最近身体可好?”
“好,一切都好。”崔炎含笑道,“二郎不必忧心。”
“可曾与云儿通信?”
“唉!”李长安提起这个,崔炎却忍不住叹息。“正兵朝廷会安排专人帮忙送信,咱们这些辅兵罪奴就没这福分了。”
“无妨。今日来得匆忙,竟不曾带着笔墨。下次再来,我会记得的。至于今日嘛……不如崔先生将你的事说与我听,我写信给云儿也是一样的。”李长安随口安慰他。“若是云儿回信,我也能帮忙送信。”
“这……”李长安愿意帮忙,崔炎自是求之不得。可他思索片刻,却仍是犹豫问道。“会不会太过麻烦二郎?”
李长安洒然一笑。“以我与云儿的交情,崔先生还需见外么?”
崔炎动容不已,急忙起身深深一揖。“多谢二郎!”
李长安微微一笑,又细细追问崔炎平时吃的可好、军营里一年给发几套衣裳、日常的工作都做些什么、多久能休息一次、整个朔州军营里有辅兵几何等等。
崔炎全都一一作答,于是,李长安很快便知道:朔州军营日常屯有辅兵5-8万,这些辅兵有的是正兵筛选下来的,有的是失去了田地自己来投的,但更多的则是如崔炎这样脸上刺字的罪奴。
他们中的大部分是负责屯田的,等同于朝廷的佃户。剩下的小部分有的伺候马有的伺候人,伺候马的要受点累,伺候人的则难免要受点气。但总体而言,只因不在战时,工作还不算十分辛苦。
也就是说,这里有大量的劳动力溢余。
而鉴于大陈朝越来越糟糕的财政情况,这些辅兵的待遇却十分低下。每天只能吃早晚两顿,一顿稀一顿干,甚少见油见肉。脸上未曾刺字的辅兵算是有编制的,是以朝廷每月给发工钱六十文,四季衣裳三套坏了再换;而如崔炎这般脸上刺字的辅兵就没有编制,不但没有工钱衣裳,若是遇上一个凶恶的军头说不得还会被抢家属送来的钱和衣裳。
“崔先生,若是现在有个机会让你换一份工作,当然会比现在更辛苦些。但是,可以从如今的一旬一休变成做六休一,一天吃三顿、每天中午都有肉吃,每个月发工钱一百文,并且还能让你随时送信回家,你可愿意?”
崔炎苦笑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我是罪奴,岂能由自己做主呢?”
李长安满意地点点头,正色承诺:“我来想办法。”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