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在阴馆一切都好,开矿与进学皆井井有条,大伯勿须惦念。只是午夜梦回,时常想起在金陵时全家一起吃饭闲聊的画面,温暖欢欣犹如昨日。
长夜漫漫,再难入眠,闲极无聊,作秋风词一首,敢请大伯品鉴。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然则,大伯知我抱负,长安亦知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李家一路走来步步艰辛,长安身为李氏子孙,绝不可恋栈长辈庇护虚度光阴,必得发奋图强光耀我李氏门楣!
长安预计,本月末阴馆的各项事宜可暂告一段落。届时,长安必定赶赴晋阳与大伯、伯母汇合,随大伯、伯母同去太原,与爷爷、大哥、三弟共度重阳佳节,重聚天伦。
随信附送工程队一支及各类物品若干,为大伯、大伯母改善生活起居,聊表孝心。
另随信附送美甲技艺及要点一份。古有张敞画眉,今有祖远美甲,亦是一段风流佳话。
敬颂钧安。
侄长安,
拜上
三封书信,自阴馆分别发往了三个地方。显然,根据地址远近,最早收到书信的会是李雍、其次李承宗,最后才是长孙临云。
并且,除了路途遥远、需要附带大量货品之外,负责给长孙临云送信的一行人还同时肩负着沿途给矿区部分矿工送家书的任务。李长安预计,等远在金陵的长孙临云真正收到这封信,应该已经差不多该过新年了。
五日后,李雍首先迎来了自阴馆而来的十人工程队以及李长安的书信和礼物。
看过书信,李雍对李长安的归期表示勉强满意。之后,他就拿着李长安送来的“文宗纸”仔细研究了许久。
相比天下闻名的“青檀宣”,李长安所制的“文宗纸”柔软洁白了许多,手感也更为润滑。并且,无论书写还是作画都绝无渗透晕墨的情况出现。这样的纸张若是拿来作画,可能相比“青檀宣”会少了许多天然韵味。但李雍却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若是用它来书写文章、传承知识,那书写之后仍然清洁的页面便是最佳的载体。
如此品相的纸张,李雍自是爱不释手。但想到竟然要用“文宗纸”来命名,腼腆害羞欲拒还迎的李雍正如当初面对“文宗酒”一般,再度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但这次没有李长安从旁劝解怂恿,显然他还会犹豫更长的时间。
而就在李雍茶饭不思,琢磨着该如何给李长安回信的时候,李延龄的大儿子李孝文、太原李家目前的代理管家突然给李雍送来了一条消息。
“明公,那工程队的人准备在家里挖一个如明公书房那么大的大水池……”
李孝文向来深知李雍节俭的脾性,为了享乐挖房子那么大的水池,李雍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什么?!”李雍果然震惊不已,当即冲向了施工现场。
负责在太原李府施工的工程队是由崔炎带队的,见到李雍怒气冲冲地赶来,他当即一脸无奈地拿出了施工纸给对方过目。
“老尚书,这新建的浴池长宽只有十步、纵深最深处也不过两尺。更何况,在浴池边上还有巨型烧水壶、浴池底部还有进出水管,实际真没有小李管家想像的那么大。”
李雍却捧着施工纸满脸阴沉,不断重复:“奢靡!竟然如此奢靡!太原缺水之地,农户连种庄稼的水都快不够用了,我李府居然要建这么大的浴池?这叫我如何面对太原百姓?”
“这浴池绝不能建!”李雍抬手怒指崔炎,断然令道。“你,叫李长安滚回来见我!”
崔炎可不敢传这话,忙道:“老尚书,在咱们阴馆比这更大的浴池一个月前就已建了五个,每个浴池可同时供至少三十人一起沐浴。不但省水,还省了不少柴火煤炭呢!”
“嗯?”李雍诧异地看着崔炎,没有发话。
崔炎舔了舔嘴唇,又道:“老尚书府中亦有不少仆妇,老尚书若是怜悯,亦可在沐浴之后令家中仆妇再来使用。太原郡每逢冬季都是天寒地冻,这些仆妇们若能在这浴池中洗浴,也可避免着凉受寒。再者,老尚书沐浴后的热水也不会轻易抛洒,同样可以拿去清洗地面或洗刷恭桶。”
李雍闻言,不禁好奇发问:“如此之大的浴池,如何保温?”
崔炎指着施工纸笑道:“老尚书请看,这两个巨型的烧水壶就设在浴池的隔壁,以门窗相隔。老尚书沐浴时水壶会不断烧水,热气也会随着窗户飘进浴池,温暖无比。届时,老尚书非但不会冷,还得在浴室里再开一扇小窗,以免炭气伤身呢。”
眼见李雍已然意动,崔炎回忆了一番李长安教授的台词,续道:“不瞒老尚书,这次建造浴池用的正是二郎新制的水泥。二郎有言,倘若用水泥建造的浴池不渗水,那么将来用水泥修建水库他就更有把握。”
李雍闻言,终是长叹一声,慨然道:“利国利民之事,我李雍岂甘人后?建罢!”
“谢老尚书!”崔炎赶忙躬身一揖,又向工程队员们用力一挥手。
下一刻,这十名身材健壮的工程队员便又高喊着号子开始动工。
“明公,这里尘土大……”李孝文小声请示了一句,急忙将李雍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