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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第1页)

自深耕检查在浪拍湖捅了漏子,两名干将出尽洋相以后,高达书记一个多月卧病谢客,领导们谈起深耕,就色变口噤。从此除了为炫耀自己的干劲,嘴边纸上,瞎说胡夸,向上级汇报外,深耕的事,就让它自生自灭。不过,农村其他方面工作的虚报浮夸,盲目冒进,却愈演愈烈。新的学期开始了,我把自己圈在校园里,每日引导学生与牛顿对话,与华罗庚牵手,校外的烦心事,也懒得去管。不过,学校毕竟不是封闭的真空,这些事就难免不被风刮进来,目睹的虽少,耳闻者却多。这年,才吃过年夜饭,生产队就浸种育秧,全面推广双季稻,据说,有的人民公社还提出一年种三茬。为了实现高产,从东北引进了一种粳稻。这种稻子很奇妙,个子矮,腰杆粗,台风刮不翻,洪水冲不倒;谷粒紧紧咬住禾穗,鸡鸭吞入肚里,就像鱼儿吞进了鱼钩,怎么也甩不掉。为了逼使老天低头,保证秧苗生长有适宜的温度,人们鼓足了冲天干劲。在秧田北面,高高地树起了一道挡风的屏障,门板、晒簟、雨伞、斗笠、被单、蚊帐,乃至五颜六色的女人的破衣裤,全都用上了。这些屏障,似断断续续的长城,如千姿百态的游龙,在南中国大地上绵延,扩张。万户千家,男女老少,用鼎罐炉锅、盆钵茶壶,昼夜不停烧热水,穿梭般忙着把它倒进秧田里,提高秧田的水温。就只没有将白日挡风的破棉袄,冬夜御寒的烂棉被盖在秧田上面,真是诚心可悯啊!可恨那玉皇大帝、雷神雨师,太黑心了,接连几十天,风雪冻雨,纷至沓来。防风的长城倒塌了,保暖的秧床结冰了,可怜的秧宝宝夭折了。那些可恼的稗子,却鸠占鹊巢,无忧无虑、无边无际地疯长起来。人们只好免为其难,让弱女充壮男,将野稗当作佳苗,堂而皇之插到大田里。除了插上稗子的大田外,其他的稻田,到五月末又插上了补种的东北粳稻。可人粪尿,猪牛屎,都堆灌进了实验田,其他的田,水清如镜,泥坚如石,鸟不曾拉屎,简直是空绝古今的最标准的卫生田。而那东北粳稻,却是蚂蚁个子,牛马肚肠,吃肥特别多。按老百姓俏皮的说法,这种稻子只能插在屁眼里。可如今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硬要把它插在清水中,它们就像小人国训练有素的士兵排列的方阵,个个笔杆似的钉在大田中。那些深耕实验田,则成了粪尿坑,烈日蒸煮粪发酵,田中一丈深的泥巴化作一锅粥。牛无法耕,人不能下,只能让稗子杂草漫天霍霍长,眼巴巴看着它变成沼泽地。

姚令闻是绝顶聪明的智叟,他与众不同,实验田牛不能耕,人不能下,他就让一些人用绳子牵着牧鸭划子在田中来回穿梭,将田耙平,然后插上秧。这田肥料充足苗疯长,即使到收割时还只有尺多高的东北粳稻,插在这实验田里,不足一个月,就出类拔萃,长到一米多,才出生的女婴瞬息长成了大姑娘。可怜一夜北风起,株株苗子塌地嘴啃泥。可你别叹息,莫惊慌,我们的智叟就是有办法。他放干田中的水,任炽热的阳光将泥晒干。稻子黄熟的时候,他又发动干部教师人民公社的全部劳力,将好几丘田里的稻株移植到一丘田里,稻株挤挤挨挨,就是丢颗石子,也只会搁在稻穗上。他在田中树起块又高又大的牌子,上书着醒目的红字:翻耕深一丈,亩产万斤粮。旁边空出的田,插上秧,牌子上写着:稻麦一年两熟,亩产粮食三千斤。

五谷不分,或者能分而不敢分五谷的钦差大臣们,个个昂首望天,绝口夸赞今年人民公社的庄稼的长势好,秋后定会平均亩产双千斤。他们尤其佩服姚区长脑子灵,点子多,多快好省,生产实现了大跃进。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大臣,明知皇帝老儿一丝不挂,但都虔诚地齐声讴歌:我们伟大英明的陛下,如今穿上了空绝古今的最最漂亮的新衣裳。他们知道只要歌功颂德,皇帝决不会亏待他们,瞎说无关紧要。

可是也有不更事的小孩,天真地坚持实事求是,傻乎乎的,硬要说皇帝老子一丝不挂。白浪湖人民公社的南河口大队

第五章午宴说梦(下)28深耕良田变沼泽;报喜缺数留空白2

党支书的萧月秋,也就是萧陶的爸爸,他过去扛长工时,曾为曹百万运谷进仓装船,知道一百斤谷有多少升,一万斤谷的容积有多大,一万斤谷平铺在田里应该有尺多深,鬼才相信一亩田能产这么多谷!他也深知姚令闻尽搞鬼,要压倒尤书记,好自己当模范,他心里实在憋不下这口气。照他的说法,王麻子阉猪要过硬,要当模范,就要脱了帽子比高低。于是,他就带领十来个劳力,扛着扮桶,到姚令闻的实验田去收割,看他的实验田到底能不能亩产万斤粮?一个时辰过去了,一亩多田收了一小半,毛谷才有十几担。姚令闻闻讯动肝火,发动百多民兵,大打出手。萧月秋带去的人个个都吃了棍棒,萧支书被五花大绑,火烧中游一整夜后,才被送还白浪湖乡政府。姚令闻又恶人先告状,官司打到地县两级。高塔书记认为,不管产量有多少,以下犯上,攻击领导,此风决不能长。何况他曾多次想借故发难,狠狠打击尤瑜,可是,都因谋划不周,节外生枝,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反让尤瑜占了高枝,抖尽了风光,而弄得自己尴尬狼狈。前次检查深耕,简直使他下不了台,这次总算找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于是,萧月秋被认定为破坏大跃进、攻击三面红旗的现行犯,开除党籍,削职为民,交生产队管制;弥征行纵容下属,撤销乡长职务;尤瑜监管不力,党内严重警告。尤瑜清楚地知道,敲屋柱,惊磉礅,指桑就是为骂槐。反右派斗争后,他姐夫被敲了一下,由昆阳充军到了海南,任原职没有几天,又因被目为桑槐,被痛骂之后,改任副职。今后还不知有什么样的厄运在等着他。影响所及,此后自己的前路必然处处是悬崖,步步有地雷。有心栽花变成刺,喝口白开水也会卡住喉。他后悔当时没有认识从政就是踩钢丝,稍不留意,就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历史上李斯,处心积虑,求得了高位重权,也曾抖尽风光,可是到头来从青云之末,坠入地狱,车裂东市时,他才悲哀地哀叹自己再不能牵黄犬,呼苍鹰,出上蔡东门,可悔恨已来不及。他觉得目前自己的处境与李斯正有些相仿,船行激流中,溯游不可上,顺流又会打翻船,到了那么一天,恐怕他想再当小学教员也不能。如今,各地深耕实验田遍地长荒草,苗子长势好的田里插的很多是稗子,插上粳稻的卫生田的禾稻,冒尖只长了那么三粒谷。上级领导不是不知道,如果派出的检查团实事求是地检查,岂不会戳穿西洋镜?可是,我们可敬的上级领导一反常态,一个检查组也不派,由下级层层虚报,他们就可以不负责任。这样即使现实的生产、生活已经骨瘦如柴,他们仍然可以打肿脸充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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