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赵祯一开口就是赐他同进士出身。
当时候他考虑的是宋代不像明代,明代可以不入仕,你可以走锦衣卫体系,对官场有审判权,掌握生杀大权。
但宋代不行,宋代的权力体系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官。
什么武将、皇城司在文官集团面前,啥也不是。
所以他当时候没想那么多,觉得加入官场,先了解官场,再改革官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可仔细想想,作为外来有知识的人,很容易让体系内人深感恐惧,所以最安心方式就是拉进体系内,一是可控,二是体制这个东西,最容易潜移默化的把人给同化掉。
只要赵骏不动官场这个基本盘,皇帝、大臣就能心安,然后改革热武器,进行第一次工业革命,把自己脑子里的数理化知识传播出去。
接着之后大宋生产力提升,有了燧发枪、大炮等热武器,就能对西夏和辽国形成武器上的降维打击,那么之前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外敌,就能得过且过,维持住自己的江山统治,只要内心不恐慌就行。
亏自己当初听了晏殊的话,觉得帮助赵祯他们。然后觉得他们说的对,应该要进入体制,了解体制,才能改变体制。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他们本能在做的事情。
嘴上说支持自己改革。
实际上等自己进入体制,到了那个位置,屁股决定脑袋的时候,那到时候自己恐怕也就多了很多顾虑,不敢再像之前说的那样下手那么狠。
毕竟没有人会去革自己的命。
他们想让自己变成他们的人,从而跟他们同流合污!
赵骏瞬间想明白了所有道理,很多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脑子比当初考上人大的时候还要清晰了许多。
范仲淹也没有说话,继续喝着茶,静静地等待。
“得杀人!”
过了片刻,赵骏才忽然说道。
“想明白了吗?”
范仲淹问。
“想明白了。”
赵骏点点头:“我现在很生气,所以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摆烂,我不干了。”
“二呢?”
范仲淹问。
“要想破除这官场,就必须要杀人,必须拿到杀人的权柄!”
赵骏想起了这些天自己在外城看到的麻木不仁的表情,看到的那个人贩子可恶的面容。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民间百姓自己不努力耕作,不努力赚钱养活自己,而是他们的努力都被上面的人夺走,什么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他忽然又想起了《马哲》和《选集》。
原来这才叫理论和实践,以前只是看书里这么说,等到真正见到,才会有所领悟。
“杀人的话,怕是难,别说杀人,就算是想定他们的嘴都不容易。”
范仲淹自嘲道:“原来开封府有个推官,他犯的罪行就算是腰斩都不过分。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这个人为了破案,他抓了一个无辜的乞丐,当着众人的面砍断他的手指,逼着他承认罪行。为了夺到某户人家祖传的一幅画,捏造罪名把他们关起来,然后指使衙役把人打死。又让无忧洞的人给他抓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少女供他淫乐,你知道我弹劾他后,官家怎么做的吗?”
赵骏一边震惊于那个人犯的罪行,一边想知道赵祯会怎么应对,便连忙询问道:“怎么做的?”
“降到外地去做个县丞,没多久就调任它地,当了知州。”
范仲淹笑了笑:“这样的例子,在大宋到处都是,官家其实也想改变过,但每次他想做的时候都人人自危,当初处置个夏守恩都引发朝野反对如潮,最后证据确凿之下,勉强把他免官流放,但也仅此而已,这还是夏守恩非科举出身,若是个进士,怕是什么事都不会有。”
在这一刹那,赵骏只觉得怒气喷涌,而且有种深深地无力感,猛地靠在椅子上,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双目无神道:“这样的大宋,还不如破灭了,重新来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