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温竹一还是会有点小骄傲的,那是他带出来的,厉行是好孩子,还在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一手给他拿蛋糕一手把着单车了。那时他书包里的作业本不晓得扔到哪里去了,只变成放花束的布兜子。
拿到花是开心的,可又不得不板着脸,叫他也装一点作业回来。
他曾是那样热烈的小少年,现在也一样亮眼,那样聪明那样成功。
而他好像一直都是灰扑扑的,身上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但他还有小月亮,小月亮永远是他的宝贝女儿。
五二零的时候北京也有了点过节的氛围,温竹一抱着小月亮打好疫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花坛里多了很多粉色的心形气球。
回来的时候正是下班时间,有穿着蓝色校服的男生拎着草莓蛋糕往回走,装在那种透明的蛋糕盒子里面特别漂亮。温竹一忽然想到下个月厉行也要过生日了,他二十七岁的生日。
印象中厉行已经好久没有过生日了,似乎从那天开始他就没再给厉行过过生日,厉行也没再提。
那是他心里的一道疤,他太过懦弱无能,他痛失所爱,他第一次面临那样痛苦的分离,以至于把沈劲的死归咎到厉行身上。那段时间他几乎丢掉半条命,他那样恶意地去揣度一个小少年,还讲出了恶毒的话。
好奇怪,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厉行当时的眼神,他一句话也没有争辩,只是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悲戚。
温竹一忽然就觉得其实自己对厉行也没有那么好,他本也只是尽一个叔叔的责任,就跟厉行上次控诉的那样,他永远排在别人后面。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温竹一甚至连沈劲的脸都有些记不清了,他开始会觉得惶恐,照片褪了色,跟沈劲在一块儿的很多细节他都想不起来了。
二十几岁的时候他的爱情就是全世界了,当初如果不是念着温乾养育之恩不愿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是想跟沈劲一块去的。那个时候他也没怎么考虑过厉行,只想着他的爱情。
人有了牵挂就会被拿捏,又没有足够的钱,自然就会受到很多限制。
随着年龄的增长温竹一也看开了许多,与其拘泥于褪色的过往,倒不如让活着的人好好地活。
其实那件事也不能怪厉行,天灾人祸也躲不掉,真要深究,也是他打的那通电话惹的。沈劲给了他很好的回忆,而他在人间给他蒙了羞,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就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了。
走到今天的地步,他不能怪任何人,都是自己选的。
“小爸爸,”小月亮大概是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小胖手指指,“蛙蛙……”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温竹一看到了穿着青蛙玩偶服卖小气球的人,那个人踩着充了好多好多的气球,他就走过去买了一个。
这种青蛙气球过了好几年已经不流行了,但那外观还是极有喜感。小月亮蛮喜欢的,小手一直抓着气球。
“饿不饿,”温竹一摸摸小月亮的小肚皮,“中午就吃了那么一点,回去爸爸给你做小班戟吃好不好?”
“八吉,”小月亮讲话还有点绕,软软的童音很是可爱,“吧唧。”
有一阵没亲自动手了,他做班戟的时候还有些生疏,不过一上手马上就找到了感觉。小月亮吃胖胖的班戟是大口大口的,奶油都弄到脸上了。
温竹一就笑着给她擦,他已经决定要给厉行过二十七岁的生日,也不能他过生日厉行给这给那的,轮到厉行了他就视而不见。
晚上厉行带了花回来,那种很大一束的混搭玫瑰花,满满的一大捧送给他小叔叔。小月亮听到动静哇地一声跑过来看,厉行就又从背后拿出了一束小点的草莓花束。
“谢谢爸爸。”
“真乖,”厉行蹲下来捏捏她的小脸蛋,“月亮已经是大孩子了,等会儿肯定不用小爸爸哄着睡。”
“阿行。”
厉行哄骗小孩都不避讳他的,温竹一倒是有些难为情。
小月亮也没那么好糊弄,她手里抱着草莓花看温竹一:“听故事。”
“好,”温竹一马上就心软了,“一会儿给你讲。”
“爸爸给你买了个小熊,在你房间呢,”厉行把小月亮抱起来,“要不要看看它。”
小月亮房间里多了个特别大的小熊,戴着漂亮的小领结,体积都快占据了半边的床。
“小熊!”
小月亮是真好哄,温竹一给她讲好了故事就抱着小熊睡觉了,他轻轻带上门就看到厉行已经洗好了澡。厉行身上就穿了条他买的沙滩裤,花里胡哨的的料子穿着也不难看,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尾滑到紧实的腹肌上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温竹一耳根烫了下,他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不知道为什么过了那么久还是会有一种禁忌感,可能因为这个人是厉行,他们彼此太过熟悉。
“小叔叔。”
厉行径直往他走来了,温竹一知道他想干什么就无意识地抖了下,来不及躲闪就被厉行摘掉了眼镜。他近视好像又严重了,好久都没测过,说不定已经有七百度了。
眼前是有些糊的,他甚至都看不清厉行脸上的表情,温竹一在厉行的唇要落到他额头的时候下意识地偏了下脸,那个吻便堪堪擦过鬓角。
“……不是跟你讲了洗过头发要记得吹干,”温竹一想到这个事情刚见厉行的时候他就说过了,没想到现在还要再讲,“不然一会儿要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