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花厅中,两方谋士言辞激烈,针对西南剿匪一事炸开了锅。
一方认为晋王殿下身为皇子,生者父母养者百姓,百姓被匪乱所困,理当带兵前往救助,否则恐失民心。
另一方认为现在陛下龙体有恙,太子辅政,对于璇玑府而言正是最为不利的时候,倘若这时候晋王外出,何以保证璇玑府安虞?只怕殿下前脚刚走,后脚东宫便要拿幕府开刀。
裴钰早得了张明礼的意见决心不去,现在无非就是想听一下众人的看法,听时肘顶太师椅扶手,下颏撑在手背,两眼闭着,听着他们的话,脑子里出现的却永远都是那张清绝傲然的面孔。
武芙蓉,哪都好,就是太不听话,而且软硬不吃,连死都不怕。
若非他实在没办法,也无需拿熬鹰的法子来磨她。
他就不信,她的性子能比猎鹰还硬。
这时管事从外跑来,对着裴钰耳语片刻,裴钰听完原本闭着的眼皮一掀,微皱眉头瞥向人道∶“没动静了”
管事额头直冒虚汗,点头哈腰道∶“昨儿半夜就没动静了,奴几个以为是喊累了睡下了,可谁知道直到现在也没个声儿。”
裴钰一拍扶手站起来“不早跟我说”大步一迈径直往外去,徒留一帮大眼瞪小眼的谋士。
少顷,明月台。
房门被猛地推开,大片阳光倾洒而入,明亮到无法睁开双目。
武芙蓉昏死在房屋正中,青丝委地,衣衫凌乱,身上有抓挠留下的血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尤其刺眼,有的尚未结痂,还在往外冒血丝。
她被动静和光芒惊醒,咳嗽了两声睁开眼,一眼便望到堵在门口的魁梧身影。
裴钰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纤细脆弱到好似即将消失的女子,眼中通红,既痛又恨,想过去抱住她百般安慰,又恨她那双绝情至极的双眸,于是只好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斥出句∶&ot;还走么?&ot;
那人咳嗽完,瘦薄的双肩颤着,两片肩胛骨如同蝴蝶翅膀无力抖动,慢慢动弹起身体,朝他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
“伯言……”她唤他。
仅是两个字,裴钰瞬间顾不得别的了,上前便将人抱到怀中抚慰,手掌从她的后颈摸到后背,与她交颈相依,唇瓣贴着她的耳廓,柔声道∶“蓉儿,我在问你话,告诉我,还走么?”
她虚弱地抽泣着,双手再不推搡他,哽咽道∶&ot;不走了……伯言,我疼。&ot;
裴钰连忙差人去叫府医,拦腰抱住武芙蓉一下站起,好像对待什么绝世瑰宝一样,动作极轻极柔地将她放到榻上,把她冰凉的手包在掌心不断握紧,另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紧张道∶“好蓉儿,我怕我是出现幻听了,把你刚才说给我那话,再说一遍。”
武芙蓉双目微张,嘴角对他扯出抹极浅淡的笑意,被握住的那只手轻反握回去,启唇道∶“我不走了,哪里也不去了。”
裴钰两耳嗡鸣,一时激动到气都喘不匀,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将武芙蓉扯起再度拥入怀中道∶&ot;蓉儿,这是你说的,咱们不带出尔反尔的,只要你绝了出走这条心,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会摘给你。”
武芙蓉抬起手,轻轻攀上他的肩膀抚摸,无神的双目逐渐发亮,看着前方喃喃道“我累了伯言,我不会再和你折腾下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裴钰双臂收紧,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意∶“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傻蓉儿,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呢,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好,只有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伯言,你说得对,我以后都听你的。”
这场面美好到像做一场梦,裴钰想,如果这真是梦,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
一连十日过去,武芙蓉整个是被裴钰伺候着过的,绿意再未出现过,她几次向他问起,他都说人没事,只不过被他打发到别处做事了,暂时不回明月台。
似是看出武芙蓉的忧虑,他还好声安慰∶“放心吧,我知道你喜欢那丫头,不会多为难她的,只不过想教训一下她,让她长长记性,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来蓉儿,张嘴。”
武芙蓉张了嘴,含住一口苦入肺腑的药汤。
这时阿吉在门外道“张太傅到了,正急着找爷呢。”
裴钰面露不耐“什么时候不来偏这时候来,让他等着,我马上过去。”
说完将碗放到床几上,摸了摸武芙蓉的脸道∶“药得趁热喝,千万别等凉了,我去去就回。”
武芙蓉对他点头,扯唇笑了笑。
待人离开,武芙蓉神情冷了下去,端起药碗,将口中药汤直接吐到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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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的味道和她当初在璇玑府喝的一样,她昏迷不醒时也迷迷糊糊听太医提起过一嘴,说她体寒不易有子,怀孕绝非易事。
裴钰在她身体刚好就给她喝这个药,是什么打算,也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