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结束,裴钰在御书房忙到晌午方休,本想去锦绣宫看武芙蓉,未曾想出了殿门便有近侍上前上报消息。
听完,发现竟与被丢入虎牢的几个叛军头目有关。
虎牢就是关着老虎的牢狱,裴钰先前觉得将叛军头子直接杀了不解气,特地将原来的璇玑府改成了酷刑室,虎牢就在其中,每有反贼捉拿到手,死不悔改的,多数被关在了里面,成为老虎口下饱餐。
他素日忙于政事,本是不常去,今日破天荒走了一遭,就为看近侍口中所言是谓真假。
半日后,虎牢中。
阴暗潮湿的鸟笼形铁笼里,血腥铺天盖地,地上有不少断肢残骸,残骸上依稀可见利齿啃咬过的痕迹。
就在这在数不清的污血烂肉里,躺着一只硕大凶猛的吊睛大虎,腰腹需得两名成年男子合抱方能围住,虎头比锅大,獠牙长有半尺,呲出嘴外,骇人异常。
奇怪的,是这个凶兽躺在那,居然一动不动,没气了。
裴钰步入牢笼,有些嫌恶地揉了下鼻子,借着窗口透来的熹微日光,他先看了看虎尸,又一抬眼,看到了蜷缩在虎牢阴暗一角,瑟瑟发抖的青年。
“就是你,把朕的老虎给打死了?”他的声音薄冷,在阴冷的环境中更显阴森。
青年全身抖了一下,更加抱紧了自己,喉咙嘶哑难听,回答的却是:“不是我,我不是叛军,我不是……”
裴钰一听,皱紧了眉,别脸问身后随从:“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道:“陛下别听这小子瞎说,我们突袭杀过去的时候,他在叛军堆里正被人围着喝酒吃肉,他不是头子谁是头,陛下小心听他胡言乱语,别被他迷惑了过去。”
可那墙角的人却越发激动,突然间一跃而起扑向裴钰,暴喝:“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做过!”
太监一声“护驾!”刚喊出口,护卫已飞身上前将人擒住,脚往膝窝一踢,青年人小山般高壮个身躯便轰然跪地。
裴钰这才看清了青年长什么样子。
虽然五官被血污糊了厚厚一层,但依稀可看到浓眉大眼,高鼻厚唇,下颏宽方,是个老实敦厚的长相。
他忽然间感到有些异样,觉得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打量完,裴钰启唇道:“朕的人确确实实是将你从叛军堆里活捉来的,你说你不是叛军,有什么证据可证明?”
“我就不是!”青年激动起来,大吼时脸上的肌肉都在跟着抽搐,“我没做过坏事!我就只失手杀过一个人,那个人叫方义山,我就是杀了他以后才有酒肉吃的,但他是个大混蛋!他该死!我没做错!”
裴钰听了一怔,方义山这个名字他倒算熟,华东之地最难拿下的叛军头目之一,以阴险毒辣出名,所经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朝廷派军围剿多次,始终被他逃脱。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死到了这小子手里。
见裴钰神情迟疑,青年只当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挣扎道:“这位大人!你放我走吧!我是要回家的,我要回家找我娘和我弟弟,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你放我走吧大人!我没做过坏事啊!”
裴钰见他激动厉害,说话毫无章法,干脆冲他身后护卫一使眼色。对方会意,下手便在青年后颈一劈。
青年不提防挨这一下,当即没了动静,两眼一闭头脑耷拉下去。
裴钰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道:“带出去,找人给他看伤,顺便将他的情况给朕调查清楚,朕要看看朕的好部下们,到底是克忠职守,还是眼瞎目盲,错把好人当反贼。”
两日后。
阿吉入御书房,将一纸文书奉上,顺带道:“如纸上所言,那小子叫佟溪牛,家住太原一个叫桃源村的地方——”
裴钰彻底掀了眼皮,看向阿吉。
当年阿吉在场,自然知晓主子这眼神的含义,便也没再打官腔,叹口气,神情复杂道:“当年陛下带武……不对,带淑妃娘娘从那离开以后,佟溪牛便有些魔怔了,成日想着练功习武,正事也不做。后来趁着家里人不注意,独自跑出了山,流浪到了华东一带。开始运气也确实不错,真被他碰上了个武林高人,还真收他做了弟子,传授他武艺。他跟着高人学了这几年,一直没回过家,也不知家中消息,便想要回家看看。哪想刚出了师门,便碰到方义山为首的一帮叛军作乱,他为了救人,单枪匹马同叛军打了起来,下手一重便将方义山给宰了。方义山那边呢,手下人又早已不服许久,只不过迫于他的淫威不敢言语,如今一看人都死了,便尽数向佟溪牛倒戈,想推他当新头目,特地留下人设宴招待。至于后来,臣不说陛下也知道。”
后来,天降朝廷兵马,剿灭蛇鼠一窝,头目尽数抓获,押送盛京,扔进了虎牢。
裴钰听完这一切,动怒都不知该从何怒起,只觉得匪夷所思,哪想到天底下还真就有这样巧的事情。
“朕知道了。”他闭眼捏了捏眉心道,“先给他将伤养好,其余的……”
阿吉见他迟疑,便说:“依陛下的意思,养好以后是将人放了,还是?”
裴钰睁眼:“你都这样说了,朕自然想听听你的见地。”
阿吉:“当年倒没看出这佟溪牛还是块璞玉,只经几年调-教,竟就杀得了方义山,还能徒手打死猛虎。臣觉得,这样的奇才,与其放走,不如留为己用。”
“如何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