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被宫中的马车好端端送回了尚书府,谢永及谢夫人一行人早早便在门口相迎。谢杳刚下了马车,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自家母亲哭着一把抱住,谢永忙叫两人先进屋再说话。
谢杳给父母亲的说辞与净虚真人对皇上所言的一致,十二岁那年于松山观上秘密拜了师,受净虚真人点化,得悟天道。谢夫人能见得女儿全须全尾从大理寺狱回来已是庆幸不已,哪儿还管得上这些有的没的,是以并未细问,只一个劲儿地握着她手,硬要说她瘦了,吩咐厨房做了滋补的菜来。
谢杳原先打的一肚子用来解释的草稿在几箸下去后,便忘了个干净。
入了夜,谢杳本是一身疲惫,却莫名睡不着——往常这种时候,她都是要半夜起身去寻沈辞的。如今搬了府,人是寻不着了,习惯倒还在。
她见时辰还早,便想着去自家母亲房里,再赖上一会儿,说说话。
房中的下人已然换过了一批。当日那事儿一出,谢永那副玲珑心思怎会寻思不过来是家里混了进人,当即便彻查了府上下人的来历,但凡有一丝不清不楚的都发卖了出去,贴身伺候的更只是府上多年的老人——这样一来虽说伺候的人少些,但图个安心。
然谢杳这些日子逼着自个儿同不相识的人说话说得多了,此时不免懒散些,不想再认过一遍下人来,谢盈她又不喜,是以只自己提了盏灯,便朝母亲房里去了。
房中火烛正盛,显然是还未歇下。谢杳行至房门前,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得母亲的声音:“自打杳杳这事儿后,我心下总不安。盈儿的身契我换了个地儿放着,却还是觉着不妥,你瞧瞧,这收到哪儿好些?”
谢永刚要开口,送点心过来的婢女正遇上门口的谢杳,脆快地叫了声“小姐。”
房中登时噤了声。谢杳推门而入,没头没尾听了这么句话,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方才鬼使神差地脚步顿了顿,并未出声罢了。
如今她进来便见母亲将一纸什么折起来,收到袖中,“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杳:我在大理寺狱的伙食其实还不错……有种瘦叫你妈觉着你瘦了。
於春雪:为什么我妈从来没这么觉着过?还吩咐小厨房免了我的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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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迎云
“一时睡不着,来娘亲这儿讨块点心吃。”谢杳随手拈了一块刚端进来的点心,“爹爹,你们方才说什么身契?”
谢永同谢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甚,就是一些旧物,叫你娘这两日翻出来了,正愁没地儿搁。”
谢杳总觉着哪儿不大对劲,也兴许是知道她同谢盈换了生辰八字后分外敏感一些,“我听着像是有谢盈的?”
谢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哪儿能,盈儿的身契一早便毁去了。你定是这几日累着了,这才听岔了。”
谢杳“唔”了一声,垂下眼帘安安静静吃光了手里的点心,拍干净掉在手心的碎渣。若是如谢盈当年所说,她是被强行抱回谢府的,又是哪儿来的身契?
谢杳方才听得真真儿的,也亲眼看着母亲把一纸什么收在袖中。可她父母亲的反应委实反常,若只是一纸身契,没毁去也便罢了,何故还要藏着掖着?
谢夫人把话头引开,问她往后如何打算。谢杳回过神来,含糊其辞地说了一些。因着都是满怀心事,谢杳过了一阵儿也便回房了。
第二日,谢杳应召入宫。皇上政事还未处理完,她便先在太清殿候着,正巧净虚真人守着丹炉。
她蹑手蹑脚到净虚真人身后,突然高声喊了一声“师父!”。净虚真人本已神游太虚,被她一声陡然惊落凡尘,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
谢杳强忍着笑,往后退了一步,长长一揖。
净虚真人简直看见她就头疼,奈何人是他从阴曹地府捞回来的,也只能自个儿生受着。
他张望了一圈四周各自忙活着的道士,又端起那副得道高人的架势,“胡闹。回去把《清静经》抄录五十遍,好好琢磨琢磨何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过两日给为师送过来。”
谢杳一愣,指着自个儿鼻子,“师父,弟子才十四岁。五十遍是不是……”
“百遍。”净虚真人冷笑一声,看着“十四岁”的谢杳一脸吃瘪,忽然觉着头也不疼了。
谢杳深吸了一口气,恰瞥见殿外衣角一闪,像是有人正预备着走进来,当即改口道:“弟子受教了。”
谁成想走进来这人却是太子。
谢杳跟在净虚真人身后,向太子见了礼。太子含笑叫起,殿中各人又去忙各人的,唯独谢杳被叫住:“谢司籍,借一步说话。”
谢杳演戏向来全套,先是看了自个儿师父一眼,得了首肯,这才往前一让,“殿下,请。”
“谢司籍眼下可是父皇身边儿的红人。”太子意有所指,目光中重又是打量。
“不敢当。”谢杳微皱了皱眉,她同皇上也不过才说过一回话罢了,总不至这么轻易便得了信任。
“在孤看来,早晚的事儿,没什么差别。”他放低了声音,“你先前那纸供词里提及的两人都得了重用,父皇已然信你八分。如若春旱一事为真,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