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叫声传来,水下突然跃出一条丑陋的大鱼,张嘴咬向空中的两人。它身形矮胖浑圆,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凸起,一个个全是人手的形状。看到它的一瞬间,书怀脑内&ldo;轰&rdo;地一声炸了,这倒不是因为多害怕它巨大的体型,而是因为它长得太过恶心,严重污染人的双眼。
风仪还当自己能遇见什么强敌,却一上来就遭受了这样的冲击,不禁破口大骂,转身飞回了岸边,看样子是受不了那条鱼的长相,要把它留给书怀来杀。他跑得太快又太过匆忙,以至于忘记了提醒书怀,后者见到那条怪鱼转头看向自己,这才发现风仪溜了。
书怀来不及痛骂对方抛弃盟友的无耻行径,尖锐的牙齿就已经逼到了身前,他硬着头皮举起剑,打算将这东西的背脊削得干净一些,腰间却突然环上一条手臂,熟悉的温度将他包裹起来。墨昀带着他往后撤,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灰色刀刃切入怪鱼的躯体,把它绞成了碎片,随即火焰扑来,在那些碎块落入南海之前。将它们在半空中燃作灰烬。风声,水声,呼啸声,声声刺激着书怀的双耳,有那么一瞬间他听不见任何响动。
好在这怪物仅有一只,赤龙们潜入水底去看那些剩余的浮冰,没有发现异状,便慌慌张张地推着它们往南海深处游动,准备尽快把这些诡异的东西毁掉。搭在书怀腰际的手又离开了,墨昀转眼间跑到了十步开外,他极其别扭地转过脸去,似乎还在闹脾气,书怀不禁有些火大,不管怎么说,好像自己才是该生气的那个。
他不忍心对着墨昀发怒,于是就把矛头对准了抛下自己公然开溜的风仪。人仙虽然被那条怪鱼恶心得面色发白,但嘴上依旧不肯认错,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地相互对骂,小龙在旁茫然无措地看着,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
直觉告诉小龙,是那位人仙做法欠妥,可风仪那张脸白得吓人,说两句还得咳嗽,仿佛马上就要一命呜呼,小龙将这情形看在眼里,却又感到他有些可怜。实际上他怕那玩意儿是真的怕,但他想叫书怀替他顶着,也是真的在出卖盟友。书怀本身没有大碍,顶多也就是骂风仪两句,叫他下次冷静一些,别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仙君风度。
和书怀吵过一会儿,风仪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然而他如今对海域生出一种恐惧感。陆地上身有毛皮的兽类他不怕,可水中那些黏糊糊光溜溜的怪物着实令他倒胃口,想到那怪鱼背上密密麻麻的人手,他就浑身冒冷气,就连强烈的日光都没法让他暖回来。
从前在天宫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弱点表露得太过明显,存雪大约是钻了这个空子,故意做出那样的怪物来膈应他。风仪此刻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跟书怀相比还是差了一些,起码存雪看不穿书怀的弱点在何处,不会抓住薄弱部分来进行针对。
书怀见风仪实在难忍,便及时打住话头不往下讲,就在这时他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倘若存雪在东南的那座村庄周围也安排一堆这样的怪物,那风仪的能力岂不是会被死死压制?不过风仪目前无暇思考此事,在他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之前,书怀决定先昧着良心不对他讲,否则他一定不会动身前去。
帮手就是要帮得上忙,才能叫作帮手,书怀把风仪拉到人界,不是为了看风仪耍大小姐脾气,更不是为了让他偷懒。书怀的脑子很清醒,他明白不是他逼着风仪重返人间,而是风仪自己想回来,他们两个虽然根本目的不一样,但表面上还是有共同的目标,他们都想遏制存雪的势头,并且利用这位天神去做别的事情。在有着同一敌人的情况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风仪和书怀一直是非常态的朋友关系,他们可以针锋相对,也可以并肩作战,其中变化只取决于个人目标的更改。如今他们的唯一目的便是打击存雪,在这个过程之间,双方都必须付出自己应该付出的那部分力量,哪怕其中任何一方有所保留,他们都会前功尽弃,而叫存雪坐收渔利。发生这种情况绝不是书怀想看到的,风仪当然也不愿看到,于是后者强忍着那种恶心,狠狠地搓了搓脸,问书怀究竟还去不去东南方找那座村庄。
墨昀并不怎么关心人间的事,他起初到冥府,也不是为了拯救苍生,他之所以留在人间,不过是因为书怀还在,舍不得走罢了。这几日他独自闹别扭,丝毫不知另外四个在折腾什么,听到风仪的那句话,也只觉得迷茫,没有其他特殊感受。东南方的村庄到底有什么古怪,和南海的异状又有何关系,他一概不了解,但他觉得书怀去哪里,自己就该跟着去哪里。从前是书怀亲口说过叫自己不要跑太远,按照这一要求行事,对方应当不会生气。
小孩子分为两种,一种是一旦受到惊吓就很害怕的,另一种是就算吓得再厉害也能转眼就忘的,墨昀跟前一类差不多,而那条小龙则属于后者。发觉书怀等人要走,小龙便拽住长清的衣袖,说自己也想跟着去,但长清总觉得他去那也是添乱,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拎着他的后脖领子就往海里丢,想让这小子赶快回去找爹娘听故事。哪知这赤龙是个小无赖,居然四肢并用地抱住了长清的手臂,直把对方拽得摔了个大跟头。
&ldo;再不撒手我就打你了。&rdo;长清呸呸两口吐掉嘴里的沙子,怒火冲天地威胁小无赖,&ldo;赶紧的,快回去喝奶听故事,听完故事睡个午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