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怀当然是有能力对付存雪的,鬼使没必要多管闲事,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他不再提此事。但过了会儿,他又忍不住向冥君打听起了对燕苓溪的安排。冥君想了想,露出为难神色,好像不知应当处置这少年,鬼使垂下眼帘,心里正想着自己是否说错了话,令冥君徒增烦忧,却听见对方敲了敲桌子,随口道:&ldo;他已不算是人,不能在阳世久留,不如本君将他纳入冥府,替代你的位置如何?&rdo;
这倒是和书怀的推断无二,鬼使微微一怔,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而冥君看到他的脸色,竟然抚掌大笑。鬼使旋即反应过来,冥君压根就没这样打算过,自己这是再次被戏弄了,便吐出一口气,轻声说:&ldo;您又在捉弄属下了,是最近比较清闲,所以感到无聊吗?&rdo;
&ldo;非也,非也。&rdo;冥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ldo;八百年了,本君才发现你是如此有趣,从前那些时日不逗弄你,当真是光阴虚度。好在你我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发掘你身上的趣味之处。&rdo;
若说白芷起初是因为皇宫中那女子浑身浴血的情景而震惊,此刻就是因撞破了冥君的另一面而震惊。她并不像她兄长那般容易想多,但冥君的话,不由得旁人不多想。她吞了口唾沫,生怕自己被冥君发现,和来时一样慌张地又跑走了。
大殿之内一片静寂,因此门外的脚步声就显得更加清晰,冥君眨了眨眼,扮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鬼使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料想是谁把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全听了去,脸上冷冰冰的表情立刻出现了裂缝:&ldo;您、您……罢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属下绝不违抗您的意愿。&rdo;
他这句话说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但他也只能嘴上说说来撒气了。冥君想到他那本奇妙的小册子,不禁要问他是否还会阳奉阴违,在背地里将自己和谁编排到一处。
所有的报复都是有原因的,若是无缘无故的针对,那就不叫报复了。然而鬼使以为冥君就只是在捉弄他,根本没有想过是自己那本书成了祸端。
小黑狗窝在书怀背后偷听,终于自我暴露,恼羞成怒的书怀将他扫到了一旁,还勒令他不许靠近自己半步。墨昀转了转眼珠,觉得不让靠近半步,又没说不让靠近一步,便化回人身往前迈出一步,再次黏黏糊糊地缠上书怀。书怀只感到自己是把一块大号牛皮糖捡回了家,和思霖的谈话也继续不下去了,好在对方表示理解,率先站起身来,到角落里陪着燕苓溪读书。晚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开始东张西望,企图寻找一个可以安睡的地方,她昨天夜里辗转难眠,此刻精神头过了,立即困到眼皮打架,书怀就看着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洞穴一角,毫无征兆地躺倒下去,在那张低矮的床上没了声息。
拨开墨昀到处作乱的手,书怀低声斥责:&ldo;这还在外头呢,天也没黑,你四处乱摸什么?&rdo;
书怀不让墨昀乱摸自己,墨昀也便真的停了手,然而消停不过一瞬,书怀刚松口气没多久,墨昀又像只八爪鱼一般爬到了他身上,瞧那样子,宁可死也不愿松开。
前不久刚刚立誓,说在见到明日的太阳之前,绝对不和墨昀讲话的书怀,此时此刻已将这个誓言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会儿把墨昀的手甩下去,说上两句,过一会儿又推开墨昀的脑袋,再说两句,最终他忍无可忍,骂道:&ldo;再乱蹭就把你那块肉切了。&rdo;
他的威胁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墨昀自然不怕,反倒哼哼两声,变回小狗直往书怀衣裳里钻。书怀万分头痛,他终于明白了这家伙为何如此乐意变狗,其缘由简单得很,小狗肥嘟嘟圆滚滚的看上去很是可爱,而正常人都喜欢可爱的小生物,书怀也不例外,他能干脆利落地踢墨昀一脚,但绝对舍不得去踢一条小狗,墨昀抓住他的弱点,不留余力地攻击起来,所以次次都能取胜。
早知墨昀如此黏人,当初就不该应了他的请求,让他抱着剑多睡几日,兴许他就能冷淡下来,不会成天想着爬自己的床,书怀暗自叹息。可转念一想,墨昀可是个宝,他生得又好看,脾气又温和,还乐意听人讲废话,要是放弃他,倒还真有些可惜。书怀拉住小狗的后腿将他拽出来,出言警告:&ldo;不准乱动了。&rdo;
闹腾了这么久,墨昀也累了,然而他仍然不肯变回人身,固执地保持着小犬的外貌,眨巴着一双大眼望向书怀。书怀无法抵抗诱惑,低头在他额前吻了吻,这次墨昀愉悦地眯起了眼,没有初次见面时那样紧张。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书怀又将他抱着揉了揉,手感不错,软乎乎的摸起来十分舒服,而墨昀被他揉着揉着,突然泪眼朦胧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这还没到正午,怎么一个个的都困了?是昨夜没有睡好,还是这段时间忙碌过甚?书怀抬头看到思霖也闭了眼,不免有些惊讶。作为仅剩的两个清醒之人,书怀和燕苓溪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神情中读出了无奈。
趁着思霖在睡,刚好借机从他那干儿子口中套话,书怀对着燕苓溪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已经睡着的墨昀放在软垫上,勾了勾手指示意燕苓溪跟自己出来。燕苓溪固然聪慧,但也远远达不到从人的神态看出人心中所想的程度,只道书怀有要紧事对自己讲,乖乖地放下了书,跟着人到洞府门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