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甚年轻,甚文弱,甚……娘们儿。
赏卜塔儿一口灌下一碗大酒,轻蔑道:&ldo;左大人不去撒里畏兀儿和哈密平乱,找我有何贵干?&rdo;
左钧直微微一笑:&ldo;本官想找那颜大人借兵一用。&rdo;
赏卜塔儿一口酒吞到一半,险些喷出来。&ldo;找我‐‐借兵?&rdo;
左钧直正色道:&ldo;不错。本官想借赤斤、罕东之兵,助哈密国右都督阿木郎抵御吐鲁番。&rdo;
赏卜塔儿笑不可抑,大约觉得左钧直是个疯子,也不同她多言,抬腿便走。
&ldo;罕东那颜班麻思结已经答应了本官。&rdo;
赏卜塔儿一听此言,顿时愣住,转头道:&ldo;班麻思结是傻子吗!&rdo;
左钧直不置一词,从袖中取出一叠龙火纹花样的白色苔笺纸放在粗木桌面,修得平整干净的指尖轻划,斜斜展作扇状。
天朝宝钞,面值万贯。
银庄太平,任君提取。
赏卜塔儿双目顿时再也移不开,顾不得矜持,劈手夺过。
左钧直负手起身,&ldo;那颜大人好好思量一晚,本官就住在太平驿,希望明早能在城门口见到赤斤大军。讨伐成功,赏赐百倍有加。&rdo;
&ldo;若大人归服,我天朝将设赤斤卫,大人便是都指挥使。&rdo;
&ldo;届时赤斤族人,俱为我天朝子民,茶马免赋,享我天朝荣恩。&rdo;
如下重药,一剂猛似一剂。
赏卜塔儿直勾勾盯着手中宝钞,一言不发。
&ldo;对了,得告诉大人一声,这宝钞,须加盖卫所都指挥使之印,方可流通。&rdo;
左钧直使团十数人一行,跋山涉水,历时两月有余,两渡黄河,越过乌鞘岭,方经由河西走廊抵达嘉峪关,来到这出关西行百里之外的骟马城。
女帝及云中君与使团若即若离,虽与使团同行,却极少露面。使团中人俱为吏部秘密拔调,行止严明大方,更兼忠心耿耿、守口如瓶。
进入河西地区,定期补给大多依赖太平驿。
这太平驿,绝非简简单单的一个驿站。马场、客栈、钱庄、镖局、衣食铺子等一应俱全。对于往来客商来说,太平驿的价钱是比别处贵些,但贵在两个&ldo;全&rdo;字:安全、齐全。
西域一路,盗贼无数,心黑手辣,唯独太平驿从来无人敢犯。
只因黑道白道的人都心知肚明,太平驿,乃是旧日北极会堂、当今天朝内库所设。
和太平驿作对,那便是同北极会堂作对,同云中君作对。
左钧直幼时去过乌斯藏,却因着高昌不容她父母二人的关系,不曾来过西域。这次来,才发现云中君在西域的名头,似乎比女帝还要大。想来也是合理,天朝疆域,北至嘉峪关长城一线,西抵撒里畏兀儿与乌斯藏,而云中君旧日北极会堂的势力,却是穿过阿尔泰山、天山和葱岭,北达罗刹国、西至花剌子模。
西域有句行话:宁杀天军十将,不惹云姓一人。
待问及此话作何解释,满面皱纹的老人却面露畏惧之色,连连摆手道:&ldo;莫提莫提,流沙河水赤,黄沙化作红。一战千人死,江湖一夕空。&rdo;问不出更多的故事来,左钧直也只得作罢。大约是武林人士被灭杀一空,鲜血将西域的流沙河都染成了红色吧。她却无法想象,这几日路上所见的那个容颜不老、终日不动不言的瞎子云中君,是如何做到以一人之力狙杀千名武林高手的。而云中君除了对女帝偶有回应,几乎是个无情无绪的活死人,却不知什么事情能让他愤怒至此、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