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平静地看完,一卷竹简递给程思齐,才抬眼看向虚衍:“师父,你不想我去?”
虚衍垂着的眼皮动了动。
他沉默片刻,才道:“作为师父,自然舍不得徒弟。你也看到了,这争仙路并非是一件易事。首先,你修为不够,刚入大乘,连渡劫都不是,拿什么去对抗仙路,推开仙门?”
“再说其次。”
虚衍叹了口气,“这竹简上也写得明明白白。我天隐寺传承至今,自然知晓许多其他宗门无法窥探的隐秘。但有关这林空鱼,为何自毁仙门前,一次又一次,整整九世,见仙门而不入……”
“没人知晓原因。”
他眼里露出沧桑之色:“灵界已经万年无人飞升了。自异兽之祸起,无人可达渡劫期,也甚少有人修极致道路,引动仙路。林空鱼那九次争仙路,也都未有真正的仙路异象发生,十分古怪。”
“如此诡异局面,为师自然不希望你踏入其中。”
无厌却漫不经心一笑:“九世见仙门而不入,却也要去争这九世仙路。但这第十世,他却一反常态,投于劫界。他前九世是作何想,弟子猜不透。但这一世,弟子却知道,他是想换条路走。”
虚衍慢慢抬起眼。
无厌眼神幽深,低声道:“或许是不知从哪一年起,灵界的仙路……断了。断了的路,自然无法再走。林空鱼想成仙,所以要换条路。而劫界的异化之路,也恰好就是一条路。”
“很多人都有这个猜测。”
颔下的胡须颤了颤,虚衍沉声道,“但灵界无人有能力走上仙路,去看一眼究竟。而看了这究竟的林空鱼,却自始至终,藏得很深。”
他苦笑了声:“那可是整整一界修士的飞升之望!”
“万年来无数猜测,无数揣度,无数试探,为的都是一条路。”虚衍苍老的声音微哑,“你看那些人一个个说着甘于平庸,但从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一刻起,谁求的不是一个飞升长生?”
“……那是能让人发疯的东西。”
压抑而颤抖的嗓音,如同一片枯枝,不甘地呐喊着,颤抖着,簌簌地震下雪来。
雨打窗棂,有蛙声远远传来。
幽凉的佛香穿杂着小和尚们稚嫩含糊的诵经声,钻过门缝,扑落在虚虚垂落的袈裟僧袍上。
无厌垂眼看着素白袈裟上的纹路,慢慢笑了起来:“您知道,便是明白。”
虚衍注视着他。
此刻他不像是一位只手遮天改山河的大乘修士,而更像是一名无奈委顿的寻常老人,正看着自己固执远行的孩子,想要阻拦,却又伸不出手去。
“从你选择斩魔路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虚衍慢慢起身,“你不是想修行……”
“你是想求仙!”
他推开门,撑开伞,缓缓往外走,“不管多大的风,多疼的雨,你也一直在往前走。路断了,人将死,也不知道回头。”
“臭小子,你要的是长生,天隐寺给不了,自己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