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份疑惑情绪亦落在了祖树下白衣小娃娃的眼底,他皱着眉,略带探究地看着凤隐。
“本皇问你呢?小娃娃,你家长辈没告诉过你梧桐凤岛的古林是禁地吗?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凤隐一边耐着性子问,一边暗地里唾弃自己对皮相好的人格外耐心好的臭毛病。
“怎么?不肯说?”见这小娃娃始终只望着自己不开口,凤隐挑了挑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报个名讳有什么怕的……”
凤隐在人世轮回千年,便是说话也染上了凡间的习性,只是她还来不及说教,小娃娃已经端端正正朝她行了一礼开了口:“昆仑山濂溪上君座下十三弟子上白,见过凤皇。”
凤隐稀里糊涂毫不正经的即了帝位,平日里连凤岛一众族人的礼也免了个干净,骤被这么个小娃娃行了个十足到位的古礼,竟还有些不自在,听他自报家门才恍悟对这娃娃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当年她和那昆仑山的濂溪上君,确实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原来是濂溪的弟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古林里来了,你师父去哪了?”凤隐稍稍凑近了上白皱了皱眉道:“小娃娃,你们昆仑藏了一洞府的仙丹神药,随便吃一颗也能坐化成下君,怎地你仙基会如此差?”
上白身上的仙力微弱得几乎难以感知,昆仑善炼丹药,就算是这孩子根基薄弱,随便喂点仙丹也不可能凄惨成这般模样。
上白眼底划过一抹异样,垂下头回:“上白自幼仙基薄弱,根骨不佳,蒙师父不弃领入昆仑修行,师父听闻梧桐凤岛的镇魂塔有蕴养仙力的奇效,这才特地带上白来凤岛求天帝赐用镇魂塔。前日师祖有事召唤,师父先行回了昆仑,便留我一人在此蕴养仙骨。上白初入凤岛,不知古林禁忌,误入贵族禁地……”
小娃娃的声音越说越低,头越埋越下,像是惭愧之极。
凤隐一听这话,才想起镇魂塔的事儿来。镇魂塔是当年东华为元启赎罪所赠,按理说凤隐醒来便该归还大泽山,可大泽山早已……凤隐把心底那抹酸楚压下,朝垂着头的小娃娃看去。
想不到这孩子看着灵性,却是个天生不适合修仙的,也是可惜了。凤隐当年做水凝兽时仙力低微,很是受了些白眼,一时对上白感同身受,更怜惜于他了。
“原来如此,不必惊慌,你既是濂溪的弟子,也算是和本皇有些香火情,走吧,镇魂塔不在此处,本皇带你去。既是需要镇魂塔蕴养仙骨,你便在凤岛多呆些时间,你好好跟着本皇认认,以后别再迷路了。”凤隐说完,一把牵上上白的小手朝林外走去,俨然一副长辈模样。
被拉住手的小娃娃明显一愣,待回过神时,已经被利落的凤皇牵着走了老一阵儿了。他迈着小步子跟在凤隐身后,抬头恰好望见少女袖摆上的火凤。
逆光下,火凤似是迎着夕阳腾飞,荡漾出鲜活的生命力,上白冰封千年的心底泛起一抹暖意。
他向腰间拂去,那里,悬了千年的火凰玉早已不在。
他抬头看着少女的背影,眼底微有涩意,却又满是欣慰和感慨。
当年惊鸿一瞥,之后便是千年的沉睡,想不到那在清池宫陪他走过千年孤寂岁月的小凤凰竟是这般的性子。
若是阿音知道,怕也是会喜爱她吧……
光是这名字在心底拂过,上白眼底便是藏不住的钝痛,他垂下眼,尚来不及如往常一般感受到那抹深入骨髓的心灰意冷,凤隐恰好低头,温热的手在他指间捏了捏,向他投下一抹笑容。
上白一怔,抿了抿唇,被凤隐捉住的手心暖了暖,她默默跟上凤隐的步伐,那僵硬的小身子也悄然柔和了下来。
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渐渐远去。半空中一阵神力涌动,凤染现出身形,她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神情意味不明地啧啧了两声。
“臭小子,当年忽悠他娘,如今忽悠本帝的徒弟,天启教的那点本事,他倒是半点没落下。”
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凤隐身上,脸上现出一抹意味不明之意,“徒弟啊徒弟,你究竟有什么事儿瞒着师父我,明明是入凡间轮回历世,又怎么会和昆仑的濂溪扯上香火情?”
凤染的声音渐不可闻,只在梧桐祖林里留下淡淡的疑惑和探究。
镇魂塔被凤染交给了凤云保管,凤隐想着上白这娃娃认路能力着实不强,便亲自将他送到了凤云的云竹殿。
在凤仪宫晃荡了一圈儿没遛着凤隐的风云回殿,正好碰上了牵着小娃娃前来的凤隐。
上白还来不及打眼色,风云已经远远笑着唤了起来,“上白小公子,陛下正找着你呢,我还怕你丢在咱们凤岛了,原是凤隐陛下碰上你了。”
凤云这话一出,上白实在忍不住感慨他家姑姑御岛有道,从梧桐古林走过来才这么一会儿,怕是凤岛上下都知道清池宫的普湮上君变成了昆仑洞府的上白公子。
上白客客气气朝凤云行了一礼,“上白借用镇魂塔,叨扰大长老了。”
他这一动,凤云表情一僵,身子微微一偏,十分隐晦地避过了这一礼。
夭寿哟,下三界里,哪个敢受元启神君一礼哟!
凤云连忙道:“哪里哪里,濂溪上君将小公子托付给凤族……”
“好了好了,哪这么多虚礼。”凤隐在一旁摆摆手,“大长老,上白仙骨弱,我多留了他一段时间在凤岛蕴养仙基,你年岁大,他每日来叨扰你也不像样,反正我初即帝位,没什么事儿,闲得很,你把镇魂塔送到凤仪宫来,让他每日来我殿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