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怨灵听到那个人的呼声后,奋力争开枷锁,枷锁死死的捆住怨灵,千万黑水从怨灵身下流出涓涓细流流成一条黑色的长河,仿佛从天喷涌而来,又从地下向上天炸来。千万黑水将小鬼火王和简弋秋尽数湮灭。
万千怨灵一动弹,枷锁捆的越紧,囚着怨灵的躯壳像发霉的食肉,一条条黑色的血管暴起来,顺着血管旁边毛细血管像树木细小的根,每一条根都架起一个参天大树。一道黑色的光亮了起来,万千怨灵的光芒也都亮了起来,那道黑色的光在正中央,千万怨灵带着枷锁向它飘起。
小鬼火王被黑水喷了一脸,他一抹黑水,探起头来心凉了半截,冲着那个人的背影骂道:“明姬,你他娘的会下地狱的!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我愿用死祭奠。”明姬哽咽着念完这最后一句话,身子一软就跪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简弋秋眯着眼怕黑水流入眼睛里,隔着缝看见最刺眼的一幕,千万条细小的黑水从天而降,在一条条黑水之间,最亮的那道光像太阳一样照亮了整个地狱,怨灵就是在这个时候合成一只巨大的猛兽的,它从黑水里站起身来,一甩尾巴,那些枷锁一瞬间尽数折断。它的身躯庞大的好像整个地狱大殿要容不下它了。
那个人被怨灵兽托起,坐在它的脖子上,全然不顾着黑水的肮脏,她仰头大笑,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哈哈……我就在地狱啊,怕什么下地狱,我本就死无葬身之地,又怕什么死无葬身呢?”
她看着小鬼火王的方向,露出个像明灵那样的微笑,媚而不色,“哥哥,你看看我啊。”
小鬼火王骂道:“你疯了。”
明姬笑了,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神色复杂的看着小鬼火王。只那么一眼,就淡漠的收回了眼。
怨灵兽长出了黑色肿瘤一般的翅膀,撞碎地狱,在地狱破裂之前,明姬再次绽放笑容,这一次的笑容干净明亮像剥析离散的玻璃糖。
整个地狱都被怨灵兽撞碎了,原本黑色大殿的代表光明的长生光,悉数灭了。风吹过脖颈的黑水,仿佛撞碎了月亮。
宋渔火比明灵醒的更早,醒的时候头痛欲裂,他扶着墙站起身来,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就看见了窗外的月亮,一轮圆月。仿佛有什么在这样的夜晚里翻涌着潮水。
明灵还在睡着。可宋渔火的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可又想不起来有什么不对。直到他走出去时,看见远远一道黑色的痕越过月亮落到脚边。
原来是黑色的潮水,这黑色潮水里翻涌着一层肮脏的污泥。可就是这样的黑水,肮脏的不堪入目却与一轮映在水中央月亮组成了怪异的美感。
他盯着黑色的潮水眼发直,这才想起来,简弋秋还没有回来。那个说好了过一小会就会回来的人。
他脑袋疼得厉害怕是入梦后的后遗症,心里窝火的像猫爪磨过墙板留下一道一道白色痕迹那样起鸡皮疙瘩的不爽。宋渔火想骂人,可是又骂谁呢?他看见那轮月亮的时候,就想骂简弋秋。
想骂他一句骗子。
他其实并不慌,只是心里像失去了什么那样空落落的。他懒得去细究这样的感情,想着要不先去找着简弋秋。
他回忆着简弋秋跑的方向,没走几步就失去了方向。黑水越积越深,比来时那个方向要深的多。仿佛再往那里边走,水就越来越深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苍凉。万物都是这个样子,亘古不变,仿佛永远定格。
宋渔火摸不清头脑,看着这月亮,又想起了简弋秋。简弋秋的名字取得好,谐音就是见一秋,而秋总让人想起月亮,想起秋天的月亮。他知道简弋秋没事,无他,他信他的直觉,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简弋秋。简弋秋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倒好,他从来都没有想起过,高考结束后那几天,他也没有想起过,约简弋秋打游戏的时候才想起简弋秋这么个人物。
简弋秋在他三年记忆里只浓缩成了简弋秋这三个字。他其实最想不明白的也是这一点,为什么一个游戏又让他所认识的简弋秋鲜活起来。他不想再去花额外的时间想这些事,但他不是不明白,简弋秋对他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好像有道雷劈穿了他,他穿过一片片森林,边跑思维边散发。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他只是不敢认而已。
黑水越来越深已经漫上他的胸膛,他涉水卷起的水花拍打着他“砰砰跳”的心。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对系统说:“我想好了,游戏赢了我就挑个82年,我已经十八岁了,活到一百岁刚刚好。”
“这样刚刚好,和简弋秋当一辈子兄弟。”宋渔火轻声的说,月光照亮着他温柔眼像点燃了一盏星星灯。
系统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它说:“如果……简弋秋活不到呢?”
他突然陷入沉默,一种很难诉说的感情像这一夜复杂交织的梦境,想来五味陈杂。
站在黑水里很难稳定人,水的浮力和压力像一双大掌阻挠着人前进。他胸膛前的黑水漾过波光粼粼的月色,水里的月亮是天底下最容易破碎的易碎品。
黑水,月亮。最简单的两样东西,一个肮脏污浊,一个干净明亮。
宋渔火最终还是趟进了更深黑水里,在水要漫过脖颈时,终于看见了简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