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河和陈燃坐在一起,他看到了。随手拿起的风衣好像是白臻榆的,衣服上面还有清泠泠的香味,严严实实地把他裹住。忽略投递过来的视线,虞洐走到陈燃身边。说实话,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举止那般急切,反正在看到陈燃那秒,虞洐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也就是“哦,他回来了”,如此简单又直白。久别重逢,应当会有很多话说,他曾这么想。但在白金河给他让出位置,贴着陈燃坐在一起时,他突然就失去开口的兴致。虽不清楚自己心情怎样,但明了地是,他并不渴望故人的寒暄。“虞洐,你终于来了。”,不明白气氛为何沉闷下来,白金河竟然从眼前的局面中感受到些许尴尬——陈燃刚当着他面说放下了,虞洐就闯入,也不知道听见没,他莫名心虚地先开了口,“老规矩,迟到罚酒啊!”“嗯。”陈燃低头并不看他,虞洐错开视线,一时也没想起空腹饮酒的危害,端起酒杯就抵在唇边。“等等!”一截手腕横亘在视线里,虞洐停下,他侧眸瞧去,陈燃终于抬起头。对方抿直唇线,表情隐隐有几分严肃:“别喝了。”陈燃也是动作做出才觉得不合适。以往拦着虞洐喝酒有太多的理由,可现在的身份能拿出来提及的,大概只有挚友。他咬了下牙:“对身体不好。”任由自己被白金河戏谑的视线打量,他仍是认认真真地说道:“虞洐,你自己有点数。”虞洐闻言就笑,他眉眼弯起,好似新月,立体深邃的五官鲜活又夺目。陈燃语气太熟稔,好似这三年的离别未曾有过。这样的神情也过于熟悉,就仿佛陈燃一直站在他身边,以最亲昵的身份,而他向来顺从于自己的爱人。心脏怦然而动,死寂又空荡的情绪在此时才绷紧弦。他回过神来。可他到底有什么数呢?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虞洐指腹摩挲过杯沿,静静地望着表面掀起涟漪的酒,无声地勾起唇。意料未及可谁也不是缺爱的,不会巴巴地凑到人跟前,盼望对方能回个头。别人不是,虞洐更不是。他没把心口那貌似刻薄的话说出口,只是极轻地拂开陈燃的手。从来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虞洐低垂着眼睑,在白金河见势不对,准备开口劝和前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琥珀色的酒水一经入喉,缓缓流过胃腹,辛辣又刺激,只是虞洐神色未变,转而去拿桌上的另一杯。白金河哑然地张开嘴:“那个虞洐我”他说话断断续续,思绪紊乱得很,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只能攥紧拳,面对眼前的氛围而感到窒息。“你什么?”,虞洐眼尾上挑,嘴角噙着笑,和以往一般玩世不恭,“迟到罚酒,理所应当。”理所应当。陈燃眉睫不安地颤动下,最终讪讪地放下欲阻拦的手,但他拧着眉,明晃晃地彰显不悦,忍了再忍,可能是第一步踏出去,后面便更容易些:“虞洐,你这样很幼稚。”大可不必为了跟他赌气而伤害自己身体,陈燃抿直唇线,目不转睛地盯着虞洐瞧。“幼稚?”虞洐唇边笑意更深了点,不知是不是酒精开始在身体内发酵,反正现在他的确升起些兴致,他侧过头,今晚第一次正眼来看自己阔别三年的“故友”。“陈燃,你这样很自信。”很久没喊出的名字从唇齿间泄出,第一反应是陌生——简单至极的两个汉字曾从身体里剥离出去,他开始习惯生活里陡然减少的频率,开始适应自己的缄默,因为不想再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虞洐想,在喊出“陈燃”二字时,那漫长的光阴才仿佛留下刻度。他吐字稍慢,好似因不熟悉而犹豫,又仿若回忆当年自己是如何的语调,但于此时此景中,却有无数的缱绻漫出来,铺展着时光是如何在回忆里轻缓。错开视线,在敛眸的那秒,虞洐瞧见陈燃略显错愕的神情,他摩挲过冰冷的杯壁,听到冰块轻微撞击时发出的声响。陈燃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影响选择?是他三年前隐秘地表达过不舍么?还是重逢的那瞬间自己几秒未反应过来的恍惚?陈燃也太自信了指尖用力地撑着洗手台,额前的发丝湿漉地滴水,白臻榆俯身抑制不住地干呕,从清瘦的脊线到微弯的腰腹因脱力而颤抖。他斜靠在门框边,眼前是绵密的黑雾,随手扯了张纸,把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用力吞咽了下,才觉得喉咙连带着胃部那灼烧般热意稍微消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