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所以,梦庭有一株朽木开出的鸢尾就足够。我的模仿品不需要在这里。&rdo;她扬起脸,蓦然分不清这个花园的天顶是仿造故梦里的宫殿花亭,亦或那位以鸢尾为名的领主的行宫书殿。
提汀妮丝隐约意会到什么。
鹿角家族以雕塑几可乱真著称,领主欧瑞费尔是佼佼者,瑟兰迪尔耳濡目染,随手拿起适中的石头、木桩,不多时便可雕出一个逼真的小物件。唯独朽木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她观摩过他的示范,腐烂的木头,动辄掉出碎屑,力道稍控制不当,材料甚至会整截折断,活像一块松散的泥土。
&ldo;你不这样做,是因为明明朽木难雕,当你做到了,却无法把这份奇迹回赠给那个给过你再度相信希冀的勇气的人。&rdo;
夜雨声声撩心。
伊芙瑞低眉:&ldo;但愿你时常记得你今夜所说的话,我亲爱的提汀妮丝。&rdo;说罢,不着痕迹侧向隐身门后的亲族,&ldo;瑟兰迪尔誓约终生的人类恋人。&rdo;
☆、sdar26(中)
雨最后还是停了,任仲夏之夜的风一点点磨灭干净它残留地面的痕迹。
彼时天犹未亮。
回到房间后,他的睡姿一如她短暂离开前的样子。她不由盼想,若哪天她一去不返了,他依然能坚定走那早被筹划好的路。如果无法陪他走到终点,至少让她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将向着目标进发。那样的瑟兰迪尔,才是她爱的格洛里西尔。
不得不说,和伊芙瑞的这场梦庭夜话对她产生了影响。
然而进被窝时,胸前的项链轻轻晃了一晃,便像拍动的羽翼激起被遗忘的希望之湖的水沫,提汀妮丝忽然就压下对失去与放手的惶惑,再度满怀欢悦地,悄然伸手抱向他。
他立刻搂住她半个身子,仿佛无论她是否推开过,他的怀抱自始为她存温。
提汀妮丝默默深吸了口气,沉沉入眠。
从呼吸变化确定她完全睡着,瑟兰迪尔才睁开眼,目光一下定格在她翘起的唇角。他的嘴微微翕动,却到底没有发出可能打破这缕笑的声音。
他不指望伊芙瑞的话可以从此坚定她对他的心,但有一点于他而言绝对是毋庸质疑的,那就是,留住他的小蓝鸟,哪怕脚下大地再次海转山移。
也没有任何圣者、精灵、凡人,有能力分开他们。
他一遍遍在心里庄重低念,直至他的唇与她的眉心重合。
后半夜的风如倏尔踮起了脚跟,捎着梦园飘溢的清芬吹送无梦者的鼻端,夜明之际风过无痕。
奉美唯一神节同时拉开帷幕。
天弓园一早就迎来了访客。
东港的人们头戴在日光中明耀的蛋黄色花环,带上亲手制作的各式编织物或书签,送赠给每一处到访的场所,寓意神会因这些礼物的摆放降福于此。
挂锦是这个节日必不可缺的摆设之一。事实上,即使是在平时,向星岛上家家户户都尽可能悬置一幅以上的挂锦,但是试图讲述那个被誉为&ldo;白城在大海东端的倒影&rdo;种种的,仅此一处。没有一位爱洛斯的子民想得通为什么天弓园的主人这样做,却阻止不了今天这里人群络绎不绝。
他的侍从们结束协助伊芙瑞的工作以后,如昔被放去了自由活动。这天是西方王国每年为唯一神设立的三个节日之一,理当被致意并传递心中之爱的是祂,而非他。
在伊芙瑞抽出时间来查收前,瑟兰迪尔先复查了一番这批被拜托由地下酒窖搬出来的酒罐,每一只的高度都和他的手臂长度相当。访客们送赠礼物,天弓园亦将在唯一神|的名下以私酿琼浆招待他们,而且不单是前者,所有公馆的贵客、路经天弓园门前的居民及亲族,皆能共享这装满二十四只银罐的玉液。
覆上最后一个用棉布包裹的盖子,环形大厅的笑语声已热闹得此起彼伏。
他迈出酒窖的外走道,提汀妮丝正跟同样捧着摘自梦庭的花束的几个黑发女精灵聊得入神,那些女精灵却不是天弓园的住客,更非公馆的侍女。她们是在第二纪之前,从没踏出过极乐之地的智精灵,她们的织锦技巧不逊于曾经伺候重栏王后的编织者。长期以来悬挂于天弓园不同位置的织锦,有超过一半是出自她们的巧手。
他将视线投向高挑的白墙。
普通日子里,偌宽的大厅仅在靠内的半身高栏杆定期悬挂横向的织锦,但是到了今天,连用淡彩点染了山风谷景的浮雕壁,都被彼此紧挨的长长挂锦掩去大半面貌,只能让人观看到一卷一气呵成的失落之画。
晨光径直从大门射进来,每过一个时刻,都有新的细微画面复苏,或王子握在剑柄上的右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宝石,或公主的白马跑过幽径时,飞扬起粘住她乌发的玫瑰花瓣……偏偏这些,俱不及其中唯一一幅没有人物的令他眼前一亮。
繁花簇拥而成的地毯,通往下方淌着浪花兴落的细流,继而磐立山岗之上,正中塔楼入云的雪白城堡,在占了半幅的翠野图景映衬下,犹如装点华贵国王的绚烂饰带。在这位国王的左侧,蓝羽白肚的燕子追逐着七色石,同时俯瞰茁壮的绿树和倚靠树干的白银竖琴,牠欢乐的姿态,仿佛能让人闻见牠振翅时,鸣啭着与喷涌间折射水晶光辉的清泉肖似的乐音,那被扇送的风教国王脚边,宛若落入原野的太阳的花株欣欣摇曳,纵塔前的双神树像不为所动,在地底朝山岩敲打出火星、由赤金色过渡到铁黑色的锤子却越发不知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