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安颔首,提步退下。
布兰德,贝恩之子,巴德之孙,在新继位践祚的七个月后向他提出登门拜访的愿望。布兰德在河谷王国出生长大,理应跟他的同族一样对山洞无甚好感,遑论在其父、河谷第二任国王的统治下,他的故土版图已发展到南接长湖的境地,可是瑟兰迪尔在对方的回函中,还是收到了希望能在传说中媲美古时精灵王城的宫殿当一回住客的恳求。
那就从善如流吧,他任由石壁和水纹的景色在眼角余光里变幻倒退,一边淡然地想,毕竟河谷再不是与大绿林毫无瓜葛的远方城邦。
滋扰大荒原,凶悍又残酷的黑暗东方人长久以来让北方的矮人跟人类深恶痛绝。
东内海周边、黑森林东南方,均是这些心底遭到邪恶扎根的群体的后发源地。他们不固定在一个地点建房屋栖身,即便是他们自己的老家,士兵、妇孺跟营帐都被装到宽大的运货马车上,骑乘双轮战车的酋长跑在前头,天南地北地拉着一支不会停息的大军四处闯,扫荡荒原王国、屡犯岩地、致使马王伊欧的陨落。
他在山脉对面的邻居门前近期似乎也冒出了一排朝天的钉子。
书房长案上,一叠堆放整齐的书信旁安静躺着一张打开的、质地上乘的牙白色信纸。尺寸比片刻前白鸮捎来的大,写在上面的段落自然更多。
杂七杂八的闲话穿插其间,但也只是他不感兴趣,虽然对方是个自来熟的家伙,相交至今却没见他说过真正多余的一个词。
瑟兰迪尔盯着同信封一起摆在边上的金黄小花。洛林境内漫开遍野的辰曦花。后来种子被播到林谷的山坡上,可惜成活数量有限,远没有洛林的壮观。格洛芬戴尔将它做成封缄,即使已经是干花的状态,直至到他手上、被拆开,仍保留着原来的轮廓和美丽,他于是取了两只宽口玻璃瓶,分别存放这位亲族每回寄来的信与辰曦花。
思及此,眼睛上移寻向依凭立柱的书柜顶层。辰曦花有着星光散射的形态,可它不单有比拟日晖的金色,还有仿佛掉落自星河的银色,更会出现两色混合的珍稀品相。
是出于什么原因,格洛芬戴尔从来只用金色的辰曦花做给他的信封封缄?
眼帘复映入那手不知不觉渗入记忆的清逸字体。
黑暗大敌彻底挫败后,作为底层士卒的座狼一度只在大荒原范围活动,自成功绕过雾山,牠们在幽静野亦有了声名狼藉的一席之地。本来五军之战中,他们得到风王及其臣民的援手,扑杀了所有下场的座狼,但是在幽静野,尽管野狼群同样从世间蒸发般了无踪迹了好一阵,事实却不尽如此。
&ldo;躲猫猫玩了六十几年的小狗们前些日踩着雪水泥泞,聚到了南方山地的麓谷。不过听说这次负责遛狗的家仆竟然不再磨到夜间或阴天才出来,而愿意顶着晚午的太阳露面,我都忍不住慨叹他们总算有点活泼的样子了。&rdo;
他拈起干花,指尖左右摩挲,凝神的目光沉静如潭。
绝非他轻忽这支威胁自由世界的新力量,仅仅是他清楚,肯定有像亲手写下这则讯息给自己,字里行间却从容得很的久远贵族一样的一群人妥实守护那一片片渺小花草容身的砂土。
夏天来了。
活力充沛的东风拂动着茂密的枝叶,合唱在森林和溪边是多么的悠游。时间在这里流动,但又难以寻觅过境的痕迹,唯有络绎出入的住客,鸣唱的林鸟、串门的走禽以及欢声的宴客作证着生息繁衍。
精灵路是一条起于西面森林之门,终于地下宫殿外的小径,最宽路面足有六码的距离,最窄只勉强容一辆四轮马车通过。但它的尽头实际上并不是连接地宫的石桥。
沿着参天柏树夹道相送的硬土地通道,来到空地界线早已模糊的青藤门庭和五六拨迂回的等人高长草前。平素这副景象顶多是森林居民与世隔绝的本性体现,然而一旦有恶徒误入,此处登时变身最佳的对外伏击点。
这个地方是与柏林山西侧养马场相对应的马厩,林地国王与他下属在日常出行所用到的马匹皆被安顿在两个面积不小的马棚里。但跟养马场不同,马厩没有经专门扩修的供水管道,放眼马棚还有一个后方粮仓外的草甸和泥地,只找到一口内径两呎余的井。
不过已经足够。
这口井名为复活井,里面不但非常深,就算遇上森林河一年中的退潮最低点或结冰期,井内的水依旧维持稳定供应。养马场的取水设施一定程度上是后天而成,马厩却是围着复活井搭建起来的。
而除了常被调用的固定坐骑,马厩也生活着所有未满三岁的马驹。
他的手摸进那一层雪白柔软的鬃毛,因年龄还小,不足以埋没他整个手掌。小孩子目前一岁出头,是族群新添成员中最年轻的一名,尽管仍拥有霸占一间宽敞居室的权利,但牠的父亲就在一栏之隔,额前垂有一绺浅棕色毛发的小马还是表现出乖巧温驯的模样。
由于他舒适的抚摸,牠到底亲昵地别过脸,挨着他前臂欢快嘶鸣了一声。
&ldo;小马驹,小马驹,跳动着一颗战士的心
影过山,影入林,骠骑王也快来了
牠的嘶叫传承着远古圣骑的威震
风呼啸,风怒吼,骠骑王就要来了
这是世界大敌的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