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顺理成章地,会讨来一顿暴虐的毒打。漂亮的花瓶在地面上炸裂开,碎片飞溅,也会划破林奢译偷偷想要留存几支花的手。上了楼,林奢译抹出了挂在胸口的钥匙,打开门。房间布置一如他刚离开的时候,安静地,分毫未变。他把手里的满天星分成了两束,一束替换客厅花瓶里的枯花,一束拿去餐厅。在擦净花瓶上的灰尘后,他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三室两厅的屋子,实际大部分时间都只住了施妤一人。茶几、餐桌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便只有客厅里的柔软沙发,施妤从主卧、换到次卧睡,睡不着觉时,便喜欢躺在沙发上盖着一条小毯子。她把客厅窗户换成了巨大的落地窗。当天黑了,她打开吊灯时,无论屋内还是屋外,都在璀璨生辉。施妤很满意,披着灯光入睡。后来林家出了事之后,施妤跑来看望他。地上铺着一层几近干涸的酒渍血水,还有异样发酵的味道。她为难地,无从下脚。站在门前,小声地喊:“林奢译,在吗?”林奢译努力地在收拾残局。他脚边放这一盆浑水,跪在地上,正用力擦拭地板砖。在炎热夏天的档口,虽然他不太出汗,但还是涨得脸通红,他甚至说不出话来。施妤喊了几声,不见应。按照她以往的习性,她认为家里没有人,是要走的。但那一天,不知为何,她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地,明明没人在回应,她却自顾自地问:“我还需要等多久呀?”林奢译哑声说:“不知道。”他擦来擦去,却感觉家里越擦越脏。林爸仰面倒下的时候,似乎是有血溅在了他的眼睛里,他洗不掉了,导致他无论看向哪儿,都觉得哪儿沾满了若有似无的血迹。擦到最后,他觉得自个身上也开始不干净起来。他洗了几次澡,搓红了胳膊,涂的药被冲刷掉了,他抠破了快要愈合的伤口。施妤帮他想办法,说:“你先出来。”林奢译不吱声。施妤换了种说辞,问:“你饿不饿,”她拖长了语调,哀怨地说:“我好饿啊。你出来陪我去吃饭吧。”但是没有吃饭。施妤抓住机会,直接把林奢译拖到了她家里的浴室里。她跟对待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倒了很多泡泡沐浴露,把他从头到脚地,开始重新洗。林奢译羞耻极了,到处捂着不让看。施妤把花洒调成了凉水,冲在他身上,在他冷白皮肤上激起了一片脆弱的粉红色。林奢译一说话,嘴里也灌满了水:“你、你怎么这样!”但很有效果,他确实是不挣扎了。因为他开始搞不懂自个了。明明他能平静地面对林爸的死,他柔声哄着他妈妈,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把尖刀,扔在地上。他满手鲜血的打开了门,拜托崔奶奶,帮忙报警。都没问题,他做到了。可此时,他不过是稍微地被施妤欺负了。他莫名地,迟钝地,只觉得受了委屈,好想哭。林奢译被扒得光溜,无措地抱膝缩坐在了浴缸里。他好声好气地,试探地跟施妤沟通:“我自己会洗。”施妤笃定地说:“你不会。”她把水温调高一点,给林奢译洗头。他的发丝细软,洗了两遍,露出了原本的水亮浅褐色。她继续给他搓了搓耳朵,然后是脖子。林奢译缩地更厉害。他有史以来施妤一顿忙活。直到她把臭到打结的林奢译剥了开,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洗干净了,关上花洒,她才郑重地松了一口气。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下浴巾,丢在蜷缩的人身上。那浴巾下的身子便动上了一动,露出几根煞白的手指,攥紧浴巾的边缘,一点点把自个裹了起来,在柔软的浴巾上泛出了湿漉漉的痕迹。狭窄的浴室里,热气蒸腾,水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