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她提前醒了。艰难地爬起来,她给知遥煮牛奶,再温起了昨晚准备好的姜茶。知遥一手牛奶杯,一手姜茶,她昂起小脸看着施妤,眼眸中有无声的犹豫。施妤蹲在她面前,和小姑娘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她壮士断腕般,伸手,和知遥碰了杯:“来吧。”一口闷。然后她被呛得连连咳嗽了起来。知遥帮施妤把中午要吃的药装进药盒里,放进包包的夹层,叮嘱她记得吃。施妤挑了更厚的围巾,绕着脖子裹了好几圈。她戴上毛绒绒的保暖帽,动上一动,头顶帽子上的那颗大毛球也跟着她一晃一晃的。出了门,施妤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冻出一个喷嚏。她头顶帽子的大毛球在寒风的裹挟中,也被吹得发抖。施妤把知遥交给林奢译时。她比昨天穿得还严实,堪称从发丝到脚趾间的全副武装。但她还是感觉冷,不自觉地,她看向林奢译的眼神就带着几分无助和弱气可怜。小林老师只感觉自个被深深击中了。心脏咚的一跳,然后泛起了细细密密地疼。不要难过了,不要哭,施妤委屈地垂下了眼,他只感觉心里更疼上了千倍百倍。林奢译不自觉地朝施妤靠近了些。他想抱住她,安慰她,哄她重新笑起来。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下意识的维护,是刻在了他潜意识里,他自己也不曾觉察、无法抹消掉的。但施妤并不需要他的安慰了。她转身离去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留。小林老师今天格外的容易走神。班主任魏佳在上课期间,他从旁协助,便时不时的微蹙眉心。逢着大课间,小朋友们开始自由活动,他极其难得没有参加。院长来喊人时,林奢译正望着窗外出神。窗外是萧条的冬日景象,树枝丫掉的光秃秃,片叶不剩。沿街空荡,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间或地响起一两声的鸣笛。老人家喊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听见。院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她心里猜测,小林老师的异常,很可能和某人有关。今早的情形她也注意到了,小林老师和知遥姨姨没说上话。知遥姨姨走后,他神情明显地低落起来。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打散了精神气儿。明明今个清晨的时候,他还挺高兴。早早得就驻守在了院门前,跟个望妻石似的,无论干什么,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路口瞥。待他看见了那辆红色的汽车出现,抿下唇,眼角眉梢里先飞出一抹喜悦的神色。幼儿园的大门外,正对着一条马路。在出了那次汽车刹车失灵,撞向幼儿园的重大安全事故后,院长便下了新的安保规定,让家长们以后都把孩子送进园内来。有加粗加厚的新铁门拦着,园内地方也大,即使家长带着孩子,和老师多说上一会儿话,也相对地更安全了。这项规定,小林老师也记得牢。他向来很把孩子们的事放在心上。但自从他住院回来后,每天清早,总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理智断弦。冲着那辆红色的汽车,把它当目标,车往哪里停,他人往哪里走。一开始院长不明所以,连忙还喊他:“小林老师,你干什么去!”林奢译习惯性地微笑:“去接孩子。”他走出了幼儿园,提前去接孩子。看他那掩不住的期待,如果可以,他可能会打着接孩子的名义,是要过马路,凑去红色汽车边上接所谓的“孩子”,实则是见上某人一面。而且傍晚散学,林奢译会主动揽下了送孩子的工作,大概也是为了见那人一面。明明无比期待她的到来,但两人见了面,从一开始的无眼神交流,再到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进展也仅此而已了。院长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过来人,深表痛心:怪不得一直单身啊单身。幼儿园实行双休,自从林奢译搬进员工宿舍,院长好像就没怎么见他出过门。工作包住,再加上平日里幼儿园也会给老师提供员工餐,他更没有了要外出的理由。于是园里偶尔有来不及接的孩子,由他照看。当结束忙碌的一天,所有老师都下班之后,他还会继续在教室里准备第二天上课要用的教材、资料,打扫卫生,给教室消毒。或者是借用烘焙室,烤些小饼干等零食。林奢译把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了幼儿园。虽然因为没有经验,院长一度也曾担心过他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将他的试用期从三个月硬性延长到了一年。可后来看他如此尽心尽力,是有努力地在尽到身为老师的职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