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妤一条错路开到底。把车停在了幼儿园的路旁。她下了车,想着干脆再去看一眼那株璀璨闪耀的圣诞树。但是周六晚上的幼儿园,空无一人。那株树上挂的灯没有插电,圣诞树不亮、不闪耀,还有点阴森森的可怖。施妤被冻得咳了两声。她也不知道自个怎么了,就这么站在园外,呆愣愣地昂头看了一会儿。真冷清啊,知遥不在,即使她回了家,家里也是这般的冷清,只有她一个人。漆黑的天上飘了点雪。细碎的雪沫陆陆续续地下起来。施妤叹口气,转身要走。却突然听见有人喊她:“施妤——!”那人喊得很大声,很用力,拼了命似的发出的声音,生怕她听不见。是林奢译。当林奢译站在宿舍的窗前,向外望的时候,当他看见一辆红色汽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的时候,他一时竟以为又是他的幻觉。但他认出来了,那是施妤。这个时间,施妤怎么会来?他的理智尚没有想出答案,他人已经开门冲了出去。他拼命地跑起来,心脏在胸腔跳动地生疼。他跑过昏暗无灯的小操场,他害怕在他赶到前,施妤走了。于是他用力地喊她的名字。“施妤!”他被幼儿园的大门拦住了去路。他着急忙慌地翻兜,要开门。但他太着急了,对不准锁头,钥匙也拿不稳,掉在了地上。从他的角度看不见施妤了,于是他只能再喊:“施妤你别走!”嗓音不复温柔,是一种难以抑制的伤心哭腔。这种哭腔,施妤太熟悉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顿住了步子。她回到了幼儿园的门前,捡起了地上的钥匙。像林奢译之前教过她的那般,她摸索找到了侧门上挂的那把锁,帮他打开了门。林奢译站在她面前。短短几分钟,他的眼眶红透了,眼尾也泛红,他急促地呼吸着,呼出一团一团的白雾气。他问她:“你怎么会来?”施妤想说,她过来看看这株圣诞树。但林奢译先她一步,帮她给出了答案:“是来看我的吗?”他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冀,充满了期望的神采。在一瞬间,他深深沉浸在了“被她需要”的缥缈快乐里。镇定、自若、温柔表象……他什么都顾不及了,他只知道她还要他,没有丢掉他!他的眼眶潮热,竟然又啪嗒地掉起眼泪来,他哭着说:“昨天你说完那话,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半空中飘下的碎雪沫,落在他的眉眼间,化了,和他的眼泪融在了一起。他不能自控地,哭得满脸都是泪。施妤从以前就不明白,他的眼泪为什么那么多,流也流不完。他时常因为他爸爸抽他、打他哭,也因为她关心他而哭,她不关心他,他哭得更凄惨、更可怜。林奢译不敢对她动手动脚的,站在她面前,他个头比她高,偏还弱气地低下了脑袋,只哀哀地祈求她:“我会改的,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施妤,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的额发濡湿,发丝凌乱。他眼里的惶恐、不安、奢望、希冀混在一起。他是如此迫切地需要着她,也想被她所需要。一时间,雪落得更密了起来。细碎的雪花纷扬如絮,初冬的第一场大雪,一如那年林奢译执拗地要跟她出门的那次。施妤忘不了她从at机里取完压岁钱,一回头看见他的时候。大年三十的那天,她孤身一人。施爸施妈都不在身边,索性,她还得了林奢译的一个狼狈微笑。他被冻得脸色苍白,和素白的街景一种颜色。但施妤那时在想,再没有什么比他真心的笑,更让她觉得温暖,不孤单了。施妤闷声说:“别哭了啊。”她没走,反而从包里摸出包纸巾,递给了林奢译。林奢译伸手来接,两人手指短暂地碰了一碰,他瑟缩地,又哭腔地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施妤问:“那你什么是故意的?”林奢译不敢说话了。施妤试探地问:“幼儿园老师的这份工作是吗?”她其实一直有怀疑,太巧合了,便就在知遥上学的幼儿园,林奢译在这里当了老师。林奢译忙说:“不是,工作是分配来的。我有想过,在s市确定下来之后就去找你,但没想到会在这所幼儿园碰见。”他说得慌乱,无措,条理分明。施妤觉得以这么些年来对他的了解,他不像在说谎。但她偏生还问:“还有呢?”林奢译否认地更急:“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他绞尽脑汁地开始回想,“你没有进病房看我的时候,我拼命地想见你,但我忍住了,都没有追出去找你!降温了你还穿得少,我着急,但也只是发发朋友圈,希望你能看见,我都没有给你送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