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她视线与那人相对。是林奢译。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一幕与从前何其相似!那种因林奢译的偏执盯梢而带来的压迫感,被束缚的沉重无力感,被步步紧逼的窒息,从来都让施妤无法忘怀,也几乎让她无法呼吸!施妤不自觉地捏紧了自个的右手腕,越捏越紧。林奢译说“知道了”,但还是来找她了。他在骗她?身体不舒服也是在说谎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的?施妤拼命地思考,不愿意让过往的负面情绪支配自己。她要相信林奢译,他和从前不一样了,他承诺过,他会改正的。至少……他看见了她和领导在单独交谈,他看见她和“别人”在“单独”交谈……他并没有直接冲过来打断谈话;也没有嫉妒地阻拦在她与别人之间,失控地威胁他人,宣告他的独占权……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默默地跟着她而已。施妤勉强稳住心神,试图说服自己。或许,林奢译不过是想见她,有话想跟她说。他表达的方式不对。终究是想要与林奢译好好交流的想法占据了上风。施妤松开了一直紧攥颤抖的手,指尖在掌心掐出了许多月白的痕迹,她都没有察觉,不觉得疼。施妤转过了身,与林奢译面对面。她装出后知后觉,是在不经意间瞧见了他,随意中发现了他的模样,说:“你来找我了呀。”林奢译抿了抿唇。在昏黄路灯下,他的脸色是被寒风吹透了惨白。开口说话时,他嗓子也像是好久都没有和人交流过一般,有种异样的生疏感。他说:“对不起。”他面无表情。褪去了温柔和气的微笑后,他平静的神色反而略显得有些阴沉。施妤问:“为什么道歉?”林奢译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没有经过你同意,就过来找你了。”施妤想,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她的心蓦地轻松了一些,心里有了底气,她终于敢朝林奢译靠近了。她走进了细看他,轻声问:“听说你生病了?”林奢译沉默地摇了摇头。他一反常态的病模样,反倒让施妤不相信。温热的双手捧住林奢译冻僵了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揉揉搓搓。施妤越揉,看他的脸眷恋地埋在她掌心里,依旧是无精打采的丧气,她心中也涌出了几分疼惜,动作轻柔了些,捏了捏他的脸颊肉。虚薄脆弱的冷白皮肤,轻轻一捏,便轻易地泛起了淡红色。林奢译语调柔和了些,闷闷地喊了声:“施妤。”施妤接着问:“是身体不舒服吗?”林奢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喝酒了吗?”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措辞,来说这件事。一开口的生硬,随之而来的是更闷、更异常的漫长沉默。有关于“酒”、“带着酒味的疯狂辱骂”和“以醉酒名义的家暴”,对于两人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温馨和值得回忆的记忆。而两人在一起庆祝过许多生日和节日,有默契地,也从来没有提及、买、或者是尝过酒的味道。于是,当林奢译不顾所以地跑来找施妤,他迫切想见施妤的时候。当他发现施妤在和别人聚餐,施妤和别人一起喝了酒之后,只是单纯的想一想,他就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撕裂成为了两半。一半被浸泡在冷水里,一半被烧灼在火中,深入骨髓的扭曲和刺痛。也像是祝沁澜一直在用讥诮和嘲讽的言语刺激他爸,直至他爸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地用皮带抽她的时候,祝沁澜在苦痛哀求中表达出了的幸福而满足的爱意。什么是对,错,他突然分不清楚界限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条件反射地,唯有、也只能跟在施妤身后。他甚至不敢再上前一步。他比刚才来时,更瑟缩了、也想要逃避,他在幼儿园的工作中犯了错,他此时更害怕看见一个醉醺醺的施妤。但林奢译感觉他好像也更理智,更平静了。他或许不用害怕,不用再逃避。在他对周遭一切的人与事都感到麻木的时候,他也拥有了能随意伤害别人的力量。那些让他感觉难以忍受的东西,消失掉就好了啊。等不到施妤的回答。林奢译执拗地追问:“你喝酒了吗?”施妤也什么都没有说。她抱住了这个浑身僵硬,思维濒临断裂的林奢译。她笑着提议:“要不你来尝尝,我有没有喝酒?”她踮起脚尖,轻轻地触碰了林奢译的嘴唇。在唇与唇一触即分之际,林奢译嗅到了一股果汁饮料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