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唯一还在照明的那盏路灯下,她死?死?不往前,硬着头?皮问:“这里是京城,到处都是监控,你们想干嘛?”有刀疤的那个哈哈大笑,答:“想啊!”在一片哄笑声中她后知后觉,被对方?颇有深意的回?答恶心?得说不出话来?。手机握在掌心?,她声线颤抖地说,“我已经报警了?。”“哦,怎么报的?”对方?笑,“怎么没见你打电话呀?”“12110,短信也可以?报警的。”沈檀扶住路灯,才让自己的腿不至于不争气地跌到地上?。“别闹,妹妹。”那人说,“我们就想来?问你几个问题。”她咬着嘴唇不说话。那人伸手,想拍拍她的脸颊,沈檀快速躲开,恶狠狠地瞪他。他笑着甩了?甩手,“你爸爸,老沈去哪了??你是他女儿,你应该知道,对吧?”“我不知道。”沈檀凶狠道。“不知道也没关系。”男人笑着打量她露在外?面的小腿和胳膊,很?和善地说,“叔叔会每天来?问你。”她可能是所有人中最晚知道爸爸失踪的,还是从那些人嘴里。他们找不到爸爸,所以?找到她的学?校,逼到她头?上?。同样的经历,他们应该已经在姚女士身上?模拟了?一遍。所以?电话里姚女士的声音才显得那么急躁,那么情绪不稳定。那些要债的人游走在法律边缘,很?会取巧。他们干的所有的事都不至于被拘进去,但又实实在在恐吓到了?她。沈檀连夜辞掉兼职,没有课的时间她连宿舍楼都不出。但是紧接着,手机被打爆,她开始连续性关机。那些人神通广大,搞到了?她在学?校用的q-q号,垃圾消息铺天盖地地涌了?进来?,沈檀又注销q-q。与外?界的联系被她自己一点点地掐断,整天整天关在宿舍,导员上?门找她,对她连续旷课的行为很?不满,要求她再不恢复上?课就在期末记入考勤不及格。再严重点,给予劝退处分?。夜里噩梦缠身,某天醒来?,从宿舍门缝底下塞进来?的小卡片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卡片上?是她的名字,身份证号,照片,从小到大各种信息。那些人字字没提还钱,却字字都在提醒——你所有的消息我们都知道,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哪。那个学?期快结束前,沈檀从学?校的公用座机上?接到姚女士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外?公外?婆把祖宅卖掉了?,听话,我送你去国外?读书吧。”“你呢?”沈檀木讷地问。“你先去。”姚女士说,“妈妈想办法再来?。”到伦敦的第一个月,沈檀进了语言班。她来得仓促,没时间准备雅思托福,只能暂且到语言班过渡。最短的是五周的,花费四千多?英镑。放在以前就是买条裙子的钱,这回交出去?心却在滴血。沈檀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底,每花出去?一分都心疼得要命。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巨大的吸血虫,多?吃一口,在国内的妈妈就会多一份糠咽菜。电话里,她断断续续徐知?道了一些消息。妈妈有找过在加拿大养老的爷爷奶奶,告知?他们爸爸失踪,家里债台高筑。她低声下气地?请求过,可惜对方并不能体会,只是冷淡告知?:当初你俩在一起?我们就反对,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也是你们自己?过的日子,后果应该自己?承担。当然,你们的孩子也得自己?抚养,沈檀在国外的钱我们一磅都不会出的。沈檀骨头很硬,同样不期望接受他们的资助。她只是觉得遗憾,当初爸妈琴瑟和鸣数十年,最?后会被突如其来?的经济问题打垮。尤其是在接受爸爸失踪、独自跑路的现实?之后,她失望极了。曾经那么伟岸的形象,在她心里逐渐萎缩成一粟。喜欢将小时的她扛在肩上骑马的宽厚肩膀,最?终也不过是抵不过压力自己?奔逃的懦夫。婚姻和亲缘绑不住想跑的人。她在国外那段时间最?大的收获就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稳固关系。如果有,那一定是时间不够长,考验不够多?。这个想法在拥挤且充满奇怪香水味的伦敦地?铁里,胸腔闷热几度想要呕吐时,在阴冷天气双手泡在刺骨凉水里洗刷餐具时,在推着又沉又重几乎比列车车厢还长的超市购物车归向?原处时,都曾到达过顶峰。然后在夜半的一个跨洋电话,姚女士轻声问伦敦怎么样,还有没有习惯的那一刻,又悄无声息回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