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在肚子里时候阮余尚且有勇气打掉这个孩子,可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跟肚子里的胚胎不一样,他会哭会笑,跟其它孩子都一样。阮余瘦弱的肩膀细细地抽|动着,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孩子,眼前模糊一片。孩子小脸涨红,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皮上,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哭声又恢复了往常的响亮,呜哇呜哇地委屈大哭,好像在控诉着什么。阮余伸手把孩子抱进怀里,哽咽地说:“为什么你偏偏是他的孩子,如果不是该有多好”阮余堆积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到了临界点,他把脸埋在孩子柔软的胸脯上,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都发泄出来。原来舍弃掉一个孩子是这么艰难的事情。当初他的父母怎么舍得不要他呢?狭小的房间里充斥着阮余压抑的哭声,传遍了每个角落。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哭声才停止,阮余满脸是泪,这一刻他的心里做了个决定。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只是他一个人的,跟顾子晋没有半点关系。只有这样想,阮余才能麻痹自己接受这个孩子。接下来的日子里,洪奶奶精心照顾着坐月子的阮余,每天都是各种强身健体的补汤,一段时间下来阮余居然胖了几斤。和洪奶奶闲聊的时候,阮余才知道,原来洪奶奶以前帮人接生过孩子。难怪阮余早产那天,洪奶奶看起来不像生手的样子。八九十年代的农村妇女生孩子,基本都是找接生婆接生的,没什么多余的钱去医院分娩,尤其是像洪奶奶这样从小家境不好,又嫁了个穷人家的苦命人,只能请个接生婆帮忙分娩。后来洪奶奶的儿媳妇怀孕了,也是找接生婆帮忙接生的,当时生产的时候洪奶奶就在身边帮忙,所以也学了一点皮毛。说起来也算是误打误撞。如果不是洪奶奶的话,阮余现在可能已经暴露身份,被顾子晋抓回去了。说着说着,洪奶奶忽然咳嗽起来,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就像破风琴似的沉闷嘶哑。阮余抬手替她顺了顺背,脸上显露出一丝担忧,“奶奶,你没事吧?”这段时间洪奶奶总是咳嗽,喝了止咳的枇杷露也不见好转,本来阮余想让洪奶奶去医院做个检查,可是老人家嫌麻烦,只是去附近的诊所拿了点药就对付了。“没事。”洪奶奶笑了笑,“可能是最近天气冷了,有点着凉了。”阮余皱眉道:“奶奶,如果过几天还是这样,一定要去医院做检查。”洪奶奶慈祥地眯起眼睛笑,“好,都听你的。”虽然这样说,但阮余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段时间洪奶奶忙前忙后照顾他坐月子,人都老了不少,这让阮余心里很内疚。如果不是他,洪奶奶也不会这么辛劳。阮余忍不住想,他这种人,似乎生下来就是个累赘,只会给人添麻烦。一个月后,阮余出了月子,终于可以下床行走了。洪奶奶开始教阮余怎么照顾孩子,比如怎么喂孩子吃饭,怎么换尿布,怎么给孩子洗澡,各种育儿心得都传授给了阮余。有了这个孩子,原本空荡荡的家里也变得热闹起来,连洪奶奶脸上的笑容都见多了。如果不是阮余身体特殊,生孩子的事情不能往外面传,洪奶奶巴不得见人就炫耀她有曾孙子了。让阮余觉得庆幸的是,这个孩子没有继承他不男不女的身体。以后他就不会像自己一样,遭受这些卑劣不堪的事情了。自从出了月子以后,阮余也能下床帮忙了,洪奶奶就帮他带孩子,“祖孙三人”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就在阮余以为这辈子能这么过下去时,意外发生了。这天阮余像往常一样出门买菜,他回到家门口,正要拿钥匙开门,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孩子在摇篮里来回翻身,一张小脸哭得涨红,连嗓子都哑了,似乎已经哭了有一会儿了。阮余急忙把手里的菜放下,把孩子抱起来哄,他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洪奶奶的身影。阮余疑惑地喊:“洪奶奶?”阮余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除去孩子的哭声,房子里面静悄悄的。阮余知道洪奶奶的脾气,绝对不可能随便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客厅里,他一头雾水找寻老人家的身影,就在经过厨房的时候,看见洪奶奶躺在厨房的地板上,已经失去意识。阮余脸色一变,快步跑进厨房,来到洪奶奶身边,紧张地说:“洪奶奶?”无论阮余怎么呼唤,洪奶奶都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