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的窘迫。余光里那个被调笑的男人,扔下了手里的牌,径直向她走来。天花板上的射灯灯光正好打在程之面前,她看着他在圆形的光影里定住脚步,他的影子斜落在她身上,与她的身形重叠。他面有疑惑,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问她。“你叫程之?”“艺名是吗?原名是什么?”程之的五脏六腑与喉咙,全被一只手紧紧捏住,她不能呼吸更不能作答。这个时候竟然在想,她是不是忘记呼吸许久了,她能保持多长时间不呼吸?会不会等会缺氧,一下子晕过去。或者因为缺氧,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会不会跌向他。短暂的时间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想法都有。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她慌张地如此明显,她又一次在他面前露怯了。“周先生也觉得我们程之名字特别是吗?是原名哦,当时觉得她的名字又好听又特别,就没有给她取艺名。”咏姐走上前来,她讶异于今天想见程之的竟然另有其人。那么,之前的打算全部得推翻重来了。周于,名字好像是有些熟悉。却不知道他是什么背景,和王横毅是什么关系。他想见程之,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又是为了什么。咏姐决定先按兵不动。“抬起头来。”周于说,抬起头来。程之沉默了两秒才抬头,她刻意的沉默和缓慢轻柔的动作,落在别人眼里像是蓄意的勾引。咏姐也注意到了,她看向程之,这才发现她脸上有着难以遮掩的红。像是被晃动的红酒杯,潋滟芬芳。程之终于整理好情绪。“周先生您好,我是程之。”是的,她是程之。他似乎也没有,完全认出她来。周于仔仔细细地,目光缓慢地逡巡在程之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细节。她正仰着脸,任他打量。从容不迫,稍显疑惑,完全是初次见面的反应。该怎么说这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明明就是她,可种种不可忽视的微小不同,又在明确地告诉周于:她不是她。“做过整容吗?”此话一出,不仅程之,周围正好笑地看着他们的人都一惊。杨彬莹笑着推开周于,语气嗔怪:“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盯着她瞧?”咏姐也适时开口:“周先生,我们程之纯天然。”咏姐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周于见到程之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得仔细查一下才能做接下来的打算。程之的话堵在嗓子眼。她本来想说的是,“做过些微调。”幸好,咏姐先她之前说了纯天然。不然,她该怎么回答他接下来的问题。他会不会盯着她继续问,“做过哪些方面的微调。”周于似是呼吸一松,僵直的身体倏地放松下来,可同时也有掩不住的浓烈失望与疲惫。这股疲惫,像是沉淀许久,经年累月的伴随在他身上。与他融为一体。“是有些不像。”他自嘲一笑,微低下头,不再看她。“程小姐,冒昧了。你与我以前的朋友长得有些像。”他的语气又突然冷硬起来,与刚刚完全不同。“是我错认了。唐突了,我向您道歉。”程之怔怔的,这是周于吗?她认识的周于,性子高傲到惹人厌,不会在乎无关人等的情绪,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王横毅走过来拍拍周于的肩。“我是真的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哈哈哈,还好程小姐不怪罪。”“以后有机会可要好好向程小姐赔礼。”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颇有深意地看向咏姐。咏姐尴尬一笑,隔着人看向程之窈窕的背影。程之的性格太犟,很多地方都像被千金万银捧着长大,从未有过烦恼的大小姐才会有的性情。天真、善良且太犟。做事只有“愿意”与“不愿意”,“开心”与“不开心”。许多利益得失、人情往来,那些普通人纠结了半辈子的麻烦事,在她这里是永远构不成烦恼的。她不在乎这些。若不是今天用钱来诱惑她,她一定不会来这个地方。可同时咏姐也知道,钱能让程之做出的妥协是有限的。周于要是真的对她有意,光用钱是万万没办法让程之点头的。一顿饭程之吃得食不知味,她只端正地坐着,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动筷。周于夹了个黑虎虾给她盘中,似乎想起什么,又夹回自己碗中,仔细剥了,才又将虾肉放置到程之盘中。却是一言未发。程之小声道了句谢。咏姐隔着圆桌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见此不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