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珵后退了一步。柏钧伸到一半的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最后还是垂了下来。“差不多了吧。”一旁的祁霁有些不耐烦地问,他像一个看完了整场乏味戏剧的人那样,转了下手腕上的手表:“从小到大都一个样子,总是把很简单的事搞得拖拖拉拉的,每次都要人等个半天。”他双手抱胸,对着季珵随意地说:“你是这里的学生吧,我是一二届金融系的毕业生,算起来应该是你的学长。”“你们很快应该会有一个新图书馆了,”他像是一个普通的事业有成的学长那样,对着后辈说:“祁氏请了国际建筑大师乔纳斯设计,如果你在这边继续读研,应该在校时就能看到,希望你们这些小孩会喜欢。”季珵看着对面并肩而立的两个人,都是事业又成又生得俊美处在人生黄金时期的男人,只是站在一起便格外引人注目。在他第一次跟柏钧见面的时候,这个男人就陪在他身边。后来在医院里,也是他将柏钧拥在怀里低声安慰。为什么会忽视——明明看到了对方看着柏钧的眼神。因为柏钧跟他说他们分手了,所以季珵就相信了。因为柏钧说他只喜欢自己一个。——因为他想要相信。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是被那些甜言蜜语和满含爱意的目光给迷惑了吗,竟然真的相信自己能让这样一个劣迹斑斑前科累累的男人浪子回头。从言语之间能知道对面的两人是青梅竹马,在自己没有出现之前的那些漫长的时间里,对面的男人就一直陪在柏钧身侧,参与了他成长的每一个片段,见到了季珵永远无缘得见的那些柏钧的私人时刻——柏璇手术成功的时候和柏钧在一起庆祝的会是他吗?这样古怪又病态的感情,让他即使在这么多年之后,仍然能容忍爱人在外面的拈花惹草,因为心里清楚他总会回到他的身边。而季珵就是柏钧在外面犯的无数个错误中的一个,于他而言青涩而幸福的这一个月的时间,可能却是对面两人重复无数次的争吵缘由之一。自己在柏钧的“爱意”中意乱情迷的时候,柏钧在他微笑时在想什么?——大概是“这次的目标也不过如此,真蠢”吧。就像他父亲外面的那些女人一样。“你们真是恶心。”季珵面色苍白地说。柏钧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又很快地握紧。季珵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哎呀,被骂了。”祁霁说。他转过头,打量了下柏钧的表情:“怎么,不舍得?”柏钧的神情看上去简直烦透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我说了,今天我是来捐楼的。”祁霁说,伸手将飘到柏钧肩膀上的花拂掉:“前段时间一直在为了满足你的‘愿望’而忙碌,见到我就这幅态度吗?”“你也并没有完成吧。”柏钧冷冷地说:“戴文晋在他位置上坐的好好的,你还顺带搞定了董事会把你后妈送到了精神病院,就别摆出一副全是为了我加班加点的样子了。”祁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慢慢道:“真难得啊……你这幅控制不住自己发脾气的样子,跟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分开让你这么难受?”柏钧丝毫不为所动,抬起眼睛冷笑道:“是啊,你不都听到了吗,我打算跟人家结婚的,全被你搅黄了。”尽管知道是这人说来气人的话,祁霁脸上的神情还是淡了下去,他抬起柏钧的下巴:“这种话你还是少说为好。”“那小子知道什么?”祁霁说:“他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他能容忍你朝三暮四的毛病吗?连今天这样的一个拥抱都能让他退缩,可见他对你是一点信任也没有的,这样的人,你敢毫无顾忌地向他袒露你的一切吗?”柏钧低垂着眼,沉默不语。“你不敢。”祁霁笃定地说。他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彼此的人,你永远不用向我解释,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过去、你的想法。我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时候,柏钧,我才是真正懂你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样的人。”“见过我最狼狈的时候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吗?”柏钧突然道。祁霁的手指停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不知道,祁霁,你好像觉得那时候我的那种样子很‘可爱’一样。”柏钧制止了他想要开口的动作:“不用解释,雨点儿,正如你所说的,这世界上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他冷静地说:“你嘴上说着对那时候落井下石的行为抱歉,实际上根本没有反省过,甚至我一直隐约觉得,你似乎希望我一直保持当初那副凄惨的流浪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