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钧闭上嘴,静静地听着。“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开心的,毕竟只有节日才能见到他们在一起。”季珵说:“小时候一家人去游乐场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他们那个时候应该也是真的恩爱。”“他们见我喜欢,于是每年生日都会带我去玩。后来他们越来越忙,两个人都经常出差。大概是六年级时候的暑假,我的辅导班老师请假了。那天天气非常的热,走在路上能看到空气中扭曲的热浪。我一个人拿钥匙打开门,家里空空荡荡,我去厨房拿冰水喝的时候,听到爸妈卧室里有声音。”柏钧隐约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我打开门,看到我的妈妈和叔叔在上床。”季珵说:“我爸爸的亲弟弟。”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吐了。他们没过多久就离婚了,我妈对我说是我爸先在外面养的情人,但是每年回来国内看我的时候。他们又能做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像是一对正常的父母那样。”季珵说:“他们对我说他们都是爱我的,只是迫不得已。等到我长大就会理解大人的无奈,但是我过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当初许了承诺的人说背叛就能背叛,转眼就又被新的人蛊惑,为此能毫不在乎对旁人造成的伤害。”柏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做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人。”季珵抬起头来,盯着柏钧的脸:“我要找忠贞于感情的人做伴侣,我也会和他一样,绝不会将目光投往除了彼此之外的人。”柏钧垂下目光,感觉嗓子里堵了东西似的。季珵说:“你简直完全是我的理想型的反面。”柏钧自觉自己的脸皮早已厚到不会再被羞辱到,但在此刻还是感到了在毛刺堆中滚过的刺痛感。他在季珵这总是找罪受似的,但腿又牢牢的黏在地上,走也走不动。“但是我也应该完全不在你的选择标准之内才对。”季珵说。柏钧看向他。——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柏钧换情人的时点总是卡在他觉得对方有点“较真”了的时候。心知肚明的玩乐,从彼此身上各取所需是最安全的,一旦觉得对方对他动了心思,柏钧就会毫不留情地断掉这段关系。那些变了味道的,带着痴缠和真心爱慕的目光看向他的人身上传来一股生涩的铁锈味,伸过来触碰他的手突然变得血肉模糊,那两具在家门口摔在一起的躯体下面,汩汩的血铺了一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路人的唏嘘声又传进耳朵:“连跳楼都是牵着手跳的,听说柏家这两口子结婚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真是可惜了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就是可怜了这俩孩子。”就是可怜了这俩孩子。妈妈在他去上学的那天早晨温柔地替他整理了皱起的衣角,柏钧不安地问她家里的生意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妈妈眼角泛红对他说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他遭受到这些。十几岁的柏钧捂住妹妹的眼睛,站在那摊血泊之前,发现自己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在巨大的恐惧和悲伤之下,他第一次如此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妹妹是那两个人爱情故事的注脚。刚跟戴文晋睡了的那段时间,那人还没有修炼到后来那种喜怒完全不行于色的地步。在他放纵自己恶意的时候,柏钧在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的安全感。……真好,既能放纵享乐,又不必担心会陷入到那种爱欲纠缠的疯魔的境地中去。这种情绪在他压力最大的那几年疯狂地增长,甚至一度压过了乱伦的痛苦。三言两语就能掌控的情人肤浅而甜蜜,由不能掌控的男人施加在他身上的伤害,竟也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快乐。对面的年轻人是纯粹的受害者,而柏钧不是。时间让人变得复杂,他不能去跟季珵说他这些年里完全是被逼着才和那两人纠缠不休,最开始的确是交易,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之后呢?“是。”柏钧说:“我不喜欢谈感情太较真的人。”季珵垂下长长的眼睫,过了会才说:“所以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柏钧扯了扯嘴角,发现很难之后就也不勉强了:“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平白遭受了很多委屈。”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会给你提供补偿。”他说完以为季珵会生气,毕竟按照他对这人心高气傲脾性的了解,这种话说出来说不定会被对方理解为羞辱的意思。但是出乎意料的,季珵平淡地应了一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