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从景没叫旁人发现他的出神,甚至行为举止和神色都一如往常,只是心底藏着事情,仿佛要他做一个很困难的决定。他厌恶风险,而这件事是很难计算风险的;推己及人,如果他是卢心尧,不会原谅自己。但如果他做事干净利索些,不叫他发现,也大概率不会招致最坏的结果。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所以偶尔显得心不在焉。转眼就是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客人逐渐离开了,卢家恢复了安静。卢宗铭被林舒君叫出去说话了,卢从景没太在意,因为林南烟走得早,林舒君对卢宗铭总是有些帮扶照顾的心思。他了解卢宗铭的性格,虽然面上看着冷,但是心肠却比他软许多,准确来说,比起自己,卢宗铭有道德感许多,大抵这都是母亲的影响。而和林舒君的交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学会处理好各种各样复杂的人际关系。忽地又想起卢心尧,咀嚼出一点不同的味道。他好像在除了继承家产这件事上,也很难那么苛刻地要求卢心尧变得独当一面,他总是想着他可以照顾好这个小孩子,一如既往。阴差阳错卢从景今夜没有喝酒,他需要保持清醒的神志做完这件事,别说一点酒精,就算只是说错了一句话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几乎决定了卢心尧会不会跟他翻脸。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起身去书房拿了那份协议,握在手里的时候,居然手心微微有些潮意。他意识到自己在紧张,不觉失笑,原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因为在意使得过分关注结果,生怕出了差错。他缓步穿过走廊,停在卢心尧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里面传来卢心尧的声音:“请进!”卢心尧果然没睡,认识到这件事让卢从景倏忽有些难受,就好像是心脏被人捏住了似的,鼓鼓胀胀充盈的都是冲撞的情感。无论他多晚回来,卢心尧总是会等他回来再睡,有一次他彻夜未归,发现卢心尧抱着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后来他就一直记着提前告诉卢心尧,哪怕只是晚些回来。“阿尧,”卢从景的声音有些紧,“有个协议需要你签一下。”卢心尧正在书桌前写谱子,听到才抬起头,把铅笔放到一边,“什么协议?”卢从景直接把协议递过去,依照他对卢心尧的了解,他不会逐字逐句地认真读完。果不其然,卢心尧只读了第一页,问道:“是不是在最后一页签个名字就可以了?”“是的。”卢从景从未想到就这么两个字说的如此艰难。他下意识多解释了两句,也说不好是在说服卢心尧,还是他自己:“……你还是可以正常拿到集团的分红的。”卢心尧爽快地签了字,又把协议递回来:“小叔叔你今天好奇怪啊,听着好像准备把我赶出去似的,那可不行,我要一直赖在这里。”卢从景呼吸一滞,拿着协议的那只手攥紧了。——不是的,正是因为怕你知道了会离开,才会想要解释。可是情况早就和当年不同了,如今他舍得给,卢心尧却在这方面完全被养“废”了。但凡好好修过一点法律相关内容,他都不会这样随意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不,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卢心尧其实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只要是他拿过来的,他都会签的。前提是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人只要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而脆弱的情感和关系都建立在本就不稳固的地基上,自然是让人心生害怕。生怕有朝一日真相会败露,生怕昔日温柔爱意变成刻骨仇恨。卢从景说:“阿尧,不要离开我。”“alwaysbewithyou(永远陪着你)”卢心尧踮起脚尖,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卢心尧周三在专业课上见到灿星,他上来就抱怨了一句:“早知道就不去你那里录了。”“怎么了?”“别提了,”灿星抓了一把头发,习惯性地抓得蓬松,“我星期二发了那个视频,然后s上的粉丝认出了你那台钢琴,确切说,是认出了那台钢琴的品牌。我这时候才知道你那台钢琴是定制的。这两天一直在忙公关。”这可能算是艺人甜蜜的烦恼。灿星的公司给他安排的是富二代的人设,要酷一点,拽一点,平时穿着上也要注意,和品牌pr都打好关系,尽量不要重复单品。他一直以来还算敬业,演得还可以,就是这次算是坐实了富二代的人设,那台起码要一千万的钢琴……“我试图解释那是我朋友家的,但是根本没人听。”灿星耸耸肩。卢心尧笑道:“这很好啊,距离大明星更近了一步。而且说你有钱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