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辉煌的事嘛,你还好意思提。”逢春轻轻嗔一眼姜筠,然后捧起茶盏喂到他嘴边,温声笑道,“来,喝口茶吧,嗯,阿箬的胎相很好,素日吃的精细,散步锻炼也有度,应当不妨事的,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正月底了,也不知她会生儿生女?最好直接生两个儿子,皆大欢喜。”
姜筠就着逢春的手喝了几口茶,然后继续逗弄小儿子:“不拘男女,平安为重。”
逢春深以为然。
十月底时,清平侯府递过来消息,说清平老侯爷的身子不大好了,韩氏作为清平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自然携儿带女回去看望祖父,不过数日,清平侯府的老侯爷便殁了,闻此讯息之后,逢春向下班回来的姜筠转达意见:“二爷,大嫂的祖父殁了,娘过两天会过府吊唁,叫咱们两个也一起过去,你记得和衙门告一天假。”
“哦,知道了。”姜筠神色淡淡的应道。
逢春拉姜筠进卧房更衣,瞧到他的表情似乎不虞,不由奇怪地问道:“二爷,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是不是衙门里有烦心事了,若有理不清思绪的,你可以去请教公爹或者大哥,别自己闷着呀。”
姜筠垂低眼帘,然后将逢春拥到怀中,轻轻蹭着她的鬓角,逢春被姜筠搞得不明所以,声音纳闷道:“哎,二爷,我正给你换衣裳呢,别闹了……”姜筠箍着逢春,并不松开她,口内只低低道,“一天没见你,有些想你了,先别动,叫我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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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姜筠明显情绪有异,逢春也不敢和他乱开玩笑,只温顺地伏在他身前,想了一想,又轻声问道:“二爷,是有不方便和我讲的心事么?”
姜筠沉寂了好久好久之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以姜筠的身份活了近十年,可他曾经还当过二十年的韩胤,以前的亲生父亲过世,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他死而复生的事情,又太过骇人听闻,他无法将过去宣之于口,甚至连逢春……都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能,姜筠缓缓摩挲着逢春的后背,低语微微道:“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什么也别问我,好么?”
“好。”逢春十分平静的应道,至亲至疏夫妻,再无话不谈的恩爱夫妻,也会有一点点小秘密,就拿她来讲,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陶逢春,她还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名字,冯媛媛,只要姜筠不是瞒着她朝秦暮楚了,她不会介意他心底藏着小秘密。
姜筠搂着逢春良久良久,才缓缓松开她,幽黑的眼睛望进逢春的眼里,再度开口:“真的不好奇么?”
“好奇的。”逢春低声应道,怎么可能一点不好奇,逢春继续替姜筠理着衣裳,“二爷不想说,那我就不问,只希望二爷……不要难过太久。”姜筠不是做了错事的隐瞒心虚,他是打心底散出来一股子难言的悲伤。
姜筠拉逢春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静静道:“我……以后会告诉你。”借尸还魂的事情,他并非不敢说给逢春知道,他只是……怕她会接受不了,他们如今的日子,过的幸福而宁静,他不想凭起波澜。
“爹爹,爹爹……”轲哥儿一直待在母亲的屋子里玩,爹爹回来后,母亲说要让爹爹换衣裳,等会儿就出来和他玩,可轲哥儿等了老半天,也不见爹娘出来,所以扭着臃肿肥嘟的小身子,往爹娘的大卧房寻来,一边扭着歪歪不稳的小身子,一边扯着嗓子叫唤。
逢春和姜筠在里头听到了,逢春从床边站起身来,温声说道:“二爷心情不好,就好好静一会儿吧,我带轲哥儿到别处玩去,不叫他吵到你。”
“无妨。”姜筠语气平静道,“叫他过来吧。”
得了吩咐后,奶妈牵着轲哥儿走进屋里来,将小主子交给主子后,就福身垂首告退出去,轲哥儿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短款毛袄,衣裳和裤子上皆用金线绣着长寿富贵的纹案,轲哥儿也不用爹娘搭把手,直接扒着老爹的腿,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去。
姜筠揽住往身上拱的小儿子,再对逢春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陪轲哥儿玩。”
逢春见姜筠表情温和,望着小儿子的目光也温柔疼爱,轻‘哦’了一声后,就挑着棉帘子出去了,待用过晚饭,又沐浴之后,两人早早回屋就寝,冬日天寒,夜晚又长,搁在往常,姜筠早就逗着逢春滚床单了,而这几日,他明显提不起来闹夜的兴致。
“二爷睡不着么?”逢春安静地伏在姜筠怀里,轻声开口,“要不我陪你下盘棋?”没有睡意的睡眠,是毫无意义的干睡,还不如找些事情打发一下,待有困乏的倦意了再回来躺着。
姜筠轻拍一下怀中的逢春,低声道:“不用,睡吧。”
逢春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想是姜筠觉着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合往常做派的冷淡,又在逢春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你别多想,我真的没事,过几天,我带你和孩子们出门逛逛,嫤姐儿都盼了好久了。”生老病死,乃是自然常态,他不会伤心很久,只不过老父刚逝,他心中难免有些缅怀之意,过了这一阵子,就会回到从前了。
“乖,睡吧。”姜筠最后再道,声音异常温柔。
姜家与清平侯府乃是姻亲,两日后,姜家两房均前往韩家吊唁上祭,因仙逝者乃是自己这房长媳的亲祖父,姜夫人特意叫了次子也一道过去,下车入府,再到灵堂,众人依次拜祭之后,男人们被韩家的爷们招待着,逢春则随姜夫人往上房而去。
亲家见面,姜夫人自是满口要节哀之语,逢春与韩雅乃是多年妯娌,十分如常的见礼说话,至于韩家二房的长媳……逢瑶,她虽是逢春名义上的亲妹妹,但是,逢春不再准备与她有任何牵扯,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逢春不好完全不睬逢瑶,只与她客套一礼,然后就专心地跟着姜夫人。
哪怕逢瑶红着眼眶,神色哀怨,逢春也不与她多言一字。
韩雅对逢春和逢瑶之间的关系略有所知,是以并不意外姐妹俩的冰冻之势,倒是孟氏的儿媳妇牛氏略奇怪了一会儿。
从侯府祭拜回去后,姜筠虽然还是老样子,但眉宇之间已有舒展,又过了四日,以前的姜筠就完全回来了,当夜,与晏哥儿下了两盘棋,又听嫤姐儿弹了两首曲子,逗玩一阵轲哥儿后,再亲自裹好小儿子,送他回到自己屋里,然后温声和语地哄他睡下。
“这十多天,你怪我么?”从轲哥儿屋里回到正房后,烛光蔼蔼,姜筠揽着卸了衣饰的逢春,语气温柔的问道,从知道前身老父病危开始,直到过完头七,足有小半个月的功夫,这十几天里,逢春既没身体不舒服,也没有来月事,他却没越过一分一毫雷池之地,每晚只搂着她清清静静的入眠,相较以前热情而频繁的夜生活,他的这种举止,无异于十分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