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安,你提前回来了?”郑功大笑着拍着男人的肩膀:“早一会就撞上孙局了,他还在问你呢。”方恒安面无表情:“没办法。有人和我告状,说再不回来你就要把刑警队改狼人杀队了。”郑功眉头一竖,喊道:“谁瞎告状!那是我喜欢玩狼人杀吗,开玩笑!”方恒安面无表情地点头。郑功捂住光头,一把抓住小卢:“怎么就是我这老人家喜欢了?都是这帮刚毕业的小年轻拐带的。”方恒安欣赏完他的表演,然后用和面部表情一样平稳的语气说:“我点头是说我是开玩笑的。提前回来是因为能查的都查完了。”郑功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恒安,觉得再做几十年兄弟自己都没法从这张面瘫脸上识别出“开玩笑“的信号。这就是教科书级别的冷笑话吧。结果,就在这尴尬到死的寂静中,真就有人轻笑了一声。所有人下意识地看过去,笑的是工人里一直最不起眼的那个青年。方恒安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下意识地皱了下眉,青年仿佛意识到自己失礼,往后缩了一下。郑功却没注意到这眼神官司,把方恒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为什么问提议去哪里打牌的人?重点不放在报案人身上吗?”方恒安遥遥收回目光,惜字如金:“尸体能在暴雨前被发现原本是意外,而提议去打牌的人……却让这意外成了必然。”就在这时,小卢已经整理好了材料:“汇报方队,第一个出现摄像头里的就是提出去那边打牌的人叫林喜。”方恒安:“林喜?”小卢指向刚才笑了的青年。青年自觉地走到他们面前,神色怯懦:“其实那个字是‘熹’,第一声。林熹。”方恒安蓦然抬起眼睛看着他。那其实是一种奇怪眼神,非常专注,像是在出神地怀念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但这种温柔的神态是一闪而过的,一瞬间方恒安的理智回笼,神态变得极其漠然。甚至到了冷硬的程度。他沉默的时间太长,诸警员觉得方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引人注目的疑点,都在屏住呼吸地期待着。“这位警官,”自称“林熹”的青年犹犹豫豫地问:“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是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吗?”“没有。”方恒安收回目光,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淡淡说:“但你得留一下。”办公室里,郑功扒住方恒安:“你说话越来越玄乎了,‘意外变成必然’是什么意思?”方恒安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上的死亡现场照片:“老郑,在暴雨即将冲刷掉所有痕迹的时候,死者正好被发现,不觉得太巧了吗?”郑功一拍脑门:“你是说或许有人故意让尸体被发现!”他调出一段监控:“你这么说我想到个事儿,六天前的半夜,监控拍到那林熹在芦花园附近出现过,但因为他也是那会儿进的工厂,所以我以为只是路过,就没多想。按照你的猜测,如果说他当时见过尸体是完全可能的!”郑功看起来有点激动,但方恒安没接话茬,只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段播放中的监控。忽然,他抬手喊了停:“等等,往前倒一秒,放大。他手里拿着东西。”“林熹手里是什么?”郑功疑惑地凑近屏幕,艰难地辨认:“一张……车票?”审讯室中。“那天你本来已经买好车票要离开海市的,为什么从芦花园出来后改变了主意?”方恒安说话间,讯问室的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秦澜蹑手蹑脚地慢慢带上门,尽可能轻地在方恒安旁边坐下,不知她是怕吓到方恒安还是吓到嫌疑人。青年的注意力自然地偏离到秦澜身上一瞬,然后才回神紧张地看着方恒安:“警官,我最近都没有打算过要离开海市。”方恒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沉默凝结了有几分钟,坐在一边的秦澜都感觉到了压迫和尴尬。警察和被审讯人相隔的长桌大约两米宽,方恒安随手一推,一叠东西滑到桌子中间。青年那边隐约可以看到照片上的确是一段监控。那正是七天前,他刚离开埋尸的地方,就被芦花园口的监控拍到了,还能清楚地看到他手里拿了车票。“都当着证据了,还要拒不配合吗?”方恒安示意秦澜把笔录纸递给临奚。而后他忽然站起身,字字如金石撞击:“六天前,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不离开海市了?你当时就发现了尸体吗?你为什么不报警!”这三个问题接连抛出、咄咄逼人。一旁的秦澜都被吓了一跳,手心出了层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