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眉心直跳,气得直磨牙。
是他疏忽了。先前宫中势力简单,也没人瞎动什么心思,他对御前便有些疏于管束。
那日倪氏封了才人,与他讨了小牧去,宜姑姑差人来说他,他心里头还不服。现下这般一听才知,宜姑姑说得真是没错!
底下人嘴皮子一碰就敢这样揣摩圣意,一门心思钻营哪一位更合皇上的意,心里头有了旁的算盘一点也不奇怪。
张俊阴着张脸,一语不发地继续听。待那瘦高挑个子的说到“就你这猪脑子,永远都是打杂的命。瞧人家小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小在倪才人身边混了个掌事”,张俊终是再也听不下去。
一摆手,身边的宦官便蹿进去四个。
两息工夫,两个人就都被押了出来。屋内的光火在门外咫尺的地方映出一片光,但张俊站在那片光外,负着手、眯着眼,瞧着就瘆人。
两个人一看见他,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瘦高个子的那个更是心虚:“张……张公公……”
他赔着笑,张俊却没看他,目光斜斜地一睃壮实的那个:“自己找个不碍眼的地方跪着去。日后再管不住你这条舌头,就拔了给爷下酒。”
壮实的那个吓得说不出话,噤若寒蝉地磕了个头,赶紧告了退,去找“不碍眼的地方”。
张俊淡看着他走远,目光划在面前这瘦高个子面上:“哟,觉得御前混不出头,羡慕起小牧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半步,立在明暗交替之间,像地府差来阳间索命的鬼差。
“不……”瘦高个子连连摇头,“下奴没……下奴不敢……”
“既然不想在御前,就不必强留了。”张俊淡然垂眸,“押去宫正司,杖三十,给倪才人送去。才人若问起来,就说他想给小牧搭个伴儿。”
“诺。”身旁的宦官一应,刚要告退,张俊又道:“慢着。”
几人摒着息静听,张俊轻轻啧声:“除了殿里当值的那几个,余下的都喊起来,去宫正司瞧瞧去吧。日后什么主意能打,什么主意不能打,都想清楚些。”
说罢他转身便走,同来的几个瘦下窒息地面面相觑,瘦高个子愕然半晌才终于回过神,哭喊着想扑过去:“张……张公公!”
两旁的人赶忙上前,将他死死一按。
“张公公!”他还要再喊,就被捂住了嘴。
翌日清晨,顾鸾按时起了床,方鸾歌也爬了起来,两个人一起梳妆更衣。
先前日子顾鸾病着,方鸾歌被柳宜指来照顾她,一天都没进殿。如今她病好了,方鸾歌也能再进殿当一当差了。
只不过,方鸾歌显然只是寻常宫女的身份。
她胆子太小,行事也拘谨,在殿里素来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这些日子下来,皇帝也不太注意得到她。柳宜最初还拿她当“专门调来的三鸾之一”看待,如今索性就当个普通宫女用了,让她在外殿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