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安静地抱着他,暗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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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岗村是燕山府较为偏僻的村落。
日落后,村庄开始喧闹起来,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归家。树梢上两只乌鸦扯着嗓子嘎嘎地叫着。
村尾一间破旧的土屋与别家不同,这时候,别家屋顶早已冒出炊烟,而这家的灶台却安静清冷。
屋子的主人是个约莫三十的男人,长得黝黑高大,他沿着村庄小路回来,走到自家篱笆前动手扒拉了下,打开门。
听得屋子里传来咳嗽声,他忙放下猎物进去。
“椿娘又犯病了?”
屋子里,土炕上躺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那女人躬身不断咳嗽,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似的。
男人赶忙上前:“你要拿什么,俺来。”
“水。水。”
男人立即去帮她倒水,提起水壶才发现是凉的。
他说:“俺去烧点热水来,你等等。”
“不用。给俺吧。”
女人灌了一口凉水后,咳嗽才渐渐平息。然后问:“当家的,今天猎了什么?”
男人笑起来:“今天运气好,猎了只羊,回头留一半给你和孩子们补身体,另一半拿去卖了。”
这当家的男人名叫邬大,是村里最会打猎的人。
按理说他勤劳肯干,家中应该算是过得去。可前几年老母亲生病,光请大夫就耗去了大半家财。去年他婆娘上山砍柴,不小心摔倒把脊椎骨给摔坏了,从此只能躺床榻上如同废人。
他膝下还有三个孩子,皆年幼弱小,老母亲生病,媳妇瘫痪,至此养家的责任全在他一个人身上。这日子越过越穷,越穷越被人看不起,街坊邻居没哪个愿意搭理他。
邬大倒也不去争那些,农忙时他就下地种田,不忙了就上山去打猎,得了猎物就拿去镇上卖钱补贴家用。这般,他辛辛苦苦勉强能把一家子照顾周全。
“阿胜呢?今天怎么没做饭?”
邬大问。
“缸里没剩多少米了,咱们还得撑到秋收。幸好晚上也不用干活,饿就饿点吧,留着明早起来吃顿饱的。”
闻言,邬大沉默了会,说:“咱们饿着倒不怕,但不能让娘也跟着饿。”
说完,他走出门,去灶房生火煮饭。
柴火点燃,锅子才架起,那厢就有人在外头拍门。
“邬大在不在家?邬大?”
邬大赶忙出去开门。
门打开,见是村长领着几个官兵在外头。
他紧张地问:“村、村长,找俺有啥子事?俺没犯事啊。”
村长道:“不是来抓你的,这几个官爷是来征粮的。”
“征啥子粮?”
邬大更紧张了。
“襄王打仗,将士们没粮打不成。现在挨家挨户出粮呢,你也得出。”
“俺没粮啊。”
“没粮不行,朝廷来的陆大人说了,每家出存粮一半就行,剩下一半留着到秋收后给。家家都得出,不出就真的要抓你了啊。”
邬大局促,淘米弄湿的手赶忙藏到身后。
村长见了,走进灶房,见灶上瓜瓢里淘着两合米,立马高声道:“邬大你不老实啊,这不是有粮吗?怎么能说没有?俺跟你说,你这样可是欺瞒朝廷的大罪,全家都要拉去镇里挨骂的。”
以往村里有谁人犯了错,就会拉去镇上游街示众。人人指着他唾骂。这被认为是比坐牢还丢脸的事,村民们要脸,宁可死也不能让人戳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