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复活夜(2)
一股浓重的乌黑的气息迅速从梁上溢出,盘旋着飘向房顶。侯丙魁似乎感到这一股气息,惊诧地一低脑袋本能地希望躲开它。但侯丙魁随此为自己这一举动感到好笑了,他像一个小丑那样缩了又缩脖子,口里说:&ot;呵呵,有鬼啊,我怕鬼啊。&ot;
侯丙魁与自己开着玩笑,从梯子上下来,脚落到地面上时他感觉踩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用手电筒一照,看到了躺在那里的玉佛手。(土坤拿起来过,又重新放进书里的那枚玉佛手。)
侯丙魁把玉佛手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的玉佛手,这种东西在石佛镇许多玉器店中都能看到。大多是拿来给小孩子佩戴在胸前用以辟邪的!侯丙魁咧开大嘴笑了笑,用又脏又臭的大嘴吻了吻玉佛手,随意地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侯丙魁从叶莲老师的屋里走出来,反身锁上门。
(侯丙魁的背影渐渐离开了,屋里回归了黑暗与安静。空气仿佛窒息一般,让我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五秒钟,六秒钟……也许是五分钟之后,梁上忽然隐约有一丝动静,好像一个被挤压蜷缩在火车上的人,因为其他乘客的下车,车厢突然空落了,她可以伸展一下胳膊和腿,为了让身体更舒服一些。紧接着又是片刻的死寂……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五秒钟,六秒钟……也许是五分钟之后,突然,屋里传出一个女人长长的叹息,仿佛被镇压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终于脱离法海的佛咒,重获了自由。这一次,我们清晰准确地听到了一个女人长长的叹息!)
侯丙魁踉跄着脚步,回到灯光昏暗的住屋。把手电筒狠狠地戳在桌子上,又顺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玉佛手,放在灯下看了看,实在不觉得这玩意儿有哪里吸引自己,于是一甩手把它扔在床下。
侯丙魁坐下来,端起半杯酒一饮而尽,接着从他糊着痰的口腔里发出了一种似歌非歌的声音:&ot;小妹妹今年--一十八,白白的皮肤赛--鲜花,小妹妹今年--还没有--嫁,是一个男人都想--着她……&ot;
怦怦,有人敲门。
&ot;这么晚了还串啥门儿,你是谁呀?&ot;侯丙魁的嘴角沾着一片菜叶,歪着头大声问。
&ot;我!&ot;
侯丙魁皱了皱眉:&ot;你是谁呀?&ot;
&ot;我,不请我进去吗?&ot;一个粗粗的男人的声音,好像是理发店的王瘸子。
&ot;王瘸子吗?进来吧,我这屋里又没有光屁股女人。&ot;侯丙魁呵呵笑着,他以为这时候进来的,除了校门外理发的王瘸子外再不会有别人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脚从外面轻轻地跨进来,穿着一双白色的舞鞋,舞鞋里是一只穿着白色织袜的纤美的脚。非常奇怪的是,这只脚不是脚尖朝向屋里,而是脚后跟朝向屋里,脚尖朝向外面。纤纤美足上边,是一只如鹿的纤长的美腿,然而,与那些舞蹈美腿不同的是,这一条美腿毫无血色,色如白纸……她并不是正面进来,最先出现在侯丙魁眼睛里的是一个背影--消瘦的穿着素白衣服的背影。头发又黑又长一直垂到腰际,身材纤瘦而匀称,是时下城市年轻女人不惜付出生命代价想要达到的那种魔鬼身材或叫骨感女人。
没有听到脚步声,仿佛轻轻一飘,那个身影已站在屋子里。
她,肯定不是王瘸子!
侯丙魁吃惊地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无法相信所看到的实事!也许我是在做梦?侯丙魁叭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疼得他直龇大牙。不是梦!
&ot;你,你是谁?&ot;侯丙魁惶惑不安地站起来。
&ot;我是谁,难道你不认识我了?你不应该忘记我的,你说愿意为我洗袜子,愿意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的小脚睡觉。你还说要把我当仙女姐姐供养着,唉!&ot;女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ot;你们男人,说话怎么从来不走脑子?自己说过的话都全忘了啊。&ot;
&ot;你,你到底是谁?你把脸转过来,有种的扭过脸来让我看一看。&ot;惊惧使得侯丙魁几乎歇斯底里地喊,他渴望这种大声音能给自己壮胆。但连他自己都清楚,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虚无和恐惧。
&ot;哼,你,是不是害怕了?&ot;素衣女人冷笑道。
&ot;我?我怕什么?老子怕过谁?有种你扭过脸来。&ot;侯丙魁想挺一挺胸脯,可是腰却直不起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不打颤。
&ot;我这就转来了,你要做好准备啊&ot;。背着身的女人说完,慢慢地转来身。
侯丙魁眼睛瞪着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当女人转过身来时,他的嘴突然无声地大张,脸上的肌肉僵在那里。彻骨的恐惧刹那间涌现在他的脸上。那个烂眼圈突然变得发红、发肿,一股浓白的体液从烂眼角里溢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一直淌到了他嘴里。
&ot;你,你,&ot;侯丙魁抬手指着长发女人,大张的嘴想说什么,却无法出口。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要尽力地逃避。可是房间太小了,女人就守在门口和窗的位置。而他的身后和左右两边,只有结实的墙。
他,无处可逃。
&ot;你是鬼,鬼--&ot;这是从侯丙魁住房间里传出的最后一个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声音。声音飘出窗外,很快就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