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律这才反应过来是这人救了他。他想着中原礼节,堪堪谢过:“多谢这位公子搭救。”
“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在攒功德呢。”
元胤眯着眼笑,让勃律看不出这话里究竟是玩笑还是真实。
“在下瞧着公子不像中原人士啊。”
元胤佯装无事,邀人坐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勃律立刻警觉,抿了抿唇,秉着礼节小心翼翼回答:“家母是大漠人,自然生的不似中原。”
“哦?不知公子家在何处?”
“凉州,在下从凉州来。”
元胤恍然大悟:“凉州?也难怪,那里挨着草原,美人也不少。”
对面的容瑾昱听到他这番话,凉凉抬眼望过来。
男子笑了笑,继续偏头好奇心极强地说:“不知公子来上京是游玩吗?”
勃律皱起眉,在对方一问一答刨根问底下自己处于劣势,这个话题应该尽早结束。他不太耐烦地说:“寻医。”
元胤的好奇是真的被勾了起来,他往前凑了凑还想继续问的时候,勃律直接起身,冷淡地冲他们二人做礼要告辞:“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在下感激不尽。若公子哪日有需,可来如安客栈找我,在下定鼎力相助。”
元胤“诶”了声,叫住勃律:“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去了如何找你啊?”
“穆尧。”
勃律一刻钟都不想待下去,报了名讳扭头就走。谁知他刚转身,一个人大步流星地就从前院踏进来,黑色身影笔直地撞进他的眼中,令他生生滞住了脚跟。
“陛……”走进来的祁牧安话头都没吐出来,撞见正立在眼前的青年,突然僵住身子动弹不得。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色苍白的男子,仿佛这瞬间心跳都停了下来。他全身小幅度地颤抖,握着佩剑的手越收越紧,另一只垂在身侧,指尖微动,有一股想把人抱进怀中的冲动。
他将近三年日日夜夜都在记忆中想念的人,现在正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死而复生,触手可及。
可祁牧安也在心底不断问自己,他是不是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再次睁眼的时候是不是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又或者他这三年来都在梦中,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草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他一直都在好好的活着,草原没有发生战乱,他也没有上战场,他们如往常一样偷溜出去玩,他和他都好好的。
他不敢眨眼,却又想眨眼。他生怕间隙中连这点贪念都不让他拥有,又想赶紧回到曾经那段时光里。
勃律再一次看到这个人,看到阿隼光鲜明亮,就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却感觉他们之中隔出了一条沟壑。
勃律曾经想过,以后他和阿隼再在中原见面会是什么样子,他也想过,或许自己早早的死了,那可能这后半辈子都不会见到。
当然,见不到更好。但他怎么也没想过,重逢会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突然。
他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各种复杂的情绪参杂在一起搅和着他的胸腔和神经。
他现在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再次遇见这个人?
勃律情不自禁后退一小步,还没站稳,就见对面也向前迈了一步,当即他顿住身形不动了,而看他不动,对面也缩回了脚。
元胤乐滋滋地看着这场面,打开折扇扇了扇,不嫌事儿大地开口:“认识?难不成是老相识?”
“是。”
“不认识。”
两道声音同时出声,一个颤抖着嗓音磕磕巴巴,一个却干脆利落。
勃律垂下头,再次向元胤拱手道:“多谢,告辞。”
说完,他没有丝毫迟疑,手在裘衣遮挡下死死抓住衣袖,眼神直落前方,擦着祁牧安的肩膀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