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带着昭仁殿上上下下,甚至连送汤嬷嬷都没有漏掉的奴才们过来时,苏辰就坐在一张椅子上。
小小的荒院里,小小的少年,纵然有人陪着,周身也是驱不散的孤寂。
小柿低垂着头跪在前面,她此时已经不哭了,从内到外都透出一股子平静。
因为无论她被怎么样处置,她心里都无怨,只是以后的日子不能伺候主子,报答不了主子的恩情了。
苏辰看到她这坦然的神情,讽刺一笑。
“人都来齐了吗?”
苏辰抬眼,看向曹寅的方向。
复康在曹寅旁边站着,忙说道:“王爷,上上下下的人都来了。”
这些日子王爷都很沉默,以前一些贴身伺候的事都不让他们做,现在更是不让一个人近身,人人心里都很惶恐。
苏辰才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小柿道:“她说她害太子都是为了我好?你们看见了吗?到现在,她这个谋害太子的宫女竟然还如此坦然?”
“是仗着我这个主子心软见不得人命,觉得她的事不会牵连到她的家人?”
小柿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主子,您说过,大辟之刑不能牵连家人的。”
苏辰好笑道:“原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知道软柿子好捏,人善好欺。我是说过那话,也曾建议过皇阿玛取消一人犯罪九族株连的条律,但我说话不算数啊。”
“王爷,犯糊涂的人是我,”小柿想上前抓苏辰的衣角,被一个包裹严实的侍卫抓住往后拖拽了老远,她控制不住情绪,趴在地上哭求道:“王爷,看在奴婢全是为了您的份上,放过我的家人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您不能,您不能让对您忠心的人寒心啊。”
苏辰看向鹌鹑一般站在院门入口处的两排人,笑道:“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忠心,今天我就是要用你这只鸡,儆后来的猴,让人人都不敢对我忠心。”
小柿彻底害怕了,磕着头哀求:“都是奴婢的错,只求王爷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你的家人是人,我的家人就不是了?”
苏辰猛地转身,抽出一个侍卫腰间的刀,“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日后谁再打着为本王好的幌子,这就是下场。”
话音落,雪亮的刀尖一瞬间没入小柿胸口,一股鲜血喷溅出来,她没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便倒在地上。
温热的液体喷到脸上,通过刀身传来的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也过度到苏辰手上,胃里顿时顶满。
连鱼都没有杀过,苏辰一瞬间手脚都有些软。
而一院子人全都被辰亲王的突然动手吓傻了,年纪小的宫女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
尖叫声叫苏辰从虚飘状态踩实,两位太医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快,快给辰亲王脸上的血清洗干净。
这个宫女该死,但她还没有完全好转,接触健康的人仍然可能把病气过出来,更何况这血都喷到辰亲王脸上来了。
然而太医的腿肚子也是抖的,固然他们见到各种各样死人的次数不少,但哪一次有这样的冲击力,说着话刀就下去了,还是王爷亲自动的手!
太医真不敢直视这个才八九岁大的辰亲王了。
“都干什么呢?把人拉下去。”
康熙大步走进来,面上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三四步便来到儿子身边,将他手里还握着的刀柄拿开,递到一边就掏出帕子给孩子擦脸上的血,笑道:“至于气性这么大?该什么罪,叫下面的人处置就好了,何必沾自己一身血。”
康熙说的耐心,擦的耐心,别的担心没有,只怕辰儿这孩子心地善,这突然杀人会不会被惊到。
至于这般杀了一个奴才可能又会引起御史的弹劾,康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听着阿玛的声音,苏辰才缓过神,强抑着恶心呕吐的欲望,他说道:“我必须亲手处置她,否则日后人人都说为好瞒着我害我的亲人,我岂不是要被他们裹挟。”
苏辰第一次意识到,皇权所带来的利益背后所可能引起的各种谋算,并非是你个人单纯的表示不要就能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