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贺珍立在人群里直冲着她眨巴眼儿,看上去也并不是感动得流泪到抽筋的样子。
眠棠瞟了她一眼,看她眨眼摆手的似乎更急切,便趁着芳歇扶着自己跪下给太妃行礼的功夫,对她低语道:“一会你去寻贺三小姐,问问她有何事要跟我说。”
芳歇听了赶紧点头,待得眠棠与王爷礼毕时,有侍女端来烫了金字“百年好合”的瓠瓜,让王爷与王妃共同执握金刀,将瓜剖为两半,二位新人各自执握一半,斟入美酒,绕过彼此的胳膊,一饮而饮,就此饮过了合卺酒,便正式结为夫妻。
眠棠抿干了嘴里的白开水,知道这一定又是王爷吩咐人将喜酒换成了清水,不由得抬眼冲着崔行舟微笑。
崔行舟也宠溺地看着她,从今以后,这个女子便是他的妻,若想再抬脚走人,得看他批不批准了!
眠棠并不知自己夫君心里流转的念头,只转过脸儿,微笑接受着众人的祝福,也正瞥见贺三小姐将芳歇拉拽到一旁窃窃私语。
崔行舟不想让柳眠棠太过劳累,所以行了拜堂之礼后,便将她领入了洞房。
不过新娘子可以偷懒,崔行舟这个新郎官儿就不好躲着不见人了。
他军中的部下今日来了很多,立意要将他灌倒,面对这些出生入死的部下,淮阳王可不好推脱,所以嘱咐眠棠一会吃些东西先睡下后,他便前往大厅陪客去了。
不一会,芳歇匆匆赶来,眠棠让幻雪和雁容先出去给她端些吃食,然后才问芳歇:“贺三小姐与你说了什么?”
芳歇赶紧回道:“三小姐说,她今日在眞州府门外排队等着进城时,听见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与一旁等着进城的人吹嘘,说他是淮阳王要娶的王妃的亲哥哥。”
眠棠听得一皱眉:“什么?”
芳歇接着道:“贺三小姐也吓了一跳,自然要仔细打量这人。当时这男子的身旁还有旁人,似乎在小声叮咛他低调些,莫要坏了兄妹相认的大事。三小姐觉得有些蹊跷,眼看着这男子一身破衣烂衫,满脸的污泥跳蚤,而一旁的那些个人却个个是锦衣华服,并不相称,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的,怕是您先前的穷远亲前来胡乱攀亲戚搅闹。可是王府之地,突然冒出这些不知轻重的人来,叫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放?当时您店铺里的伙计陆义领着几个兄弟也跟着贺三姑娘来给您送贺礼,陆义听了贺三姑娘的疑虑,就让他的弟弟陆全假装遗失了钱袋子,直拉着那穷汉子不放。引来官差闻讯,扣了他们去官府闻讯。只是贺三姑娘怕里面有什么不妥,便想告知您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眠棠听得一皱眉。若是说起来,她还真有个亲兄长被发配边疆。
当初她与崔行舟和好后,他曾有意将她的兄长接回来。可是看过兄长卷宗的柳眠棠却婉言谢绝了王爷的好意。
兄长柳展鹏犯下的罪行累累,因为贪墨钱财而误了许多怀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前程,更有甚者,因为他徇私舞弊,累得一位心高气傲的学子悬梁自尽。活生生的人命一条,如何能大事化小?
因为这件案子,父亲独揽了大部分的错处被斩首刑场。而兄长柳展鹏也被发配边疆。
眠棠觉得兄长从小到大都是被父亲宠溺娇惯,甚至最后父亲愿意为了这个儿子去死。
但是她并非父亲,没有那个义务继续娇惯不懂事的兄长。
既然王法公道,自让他服刑,顺便忏悔自己的过往,重新做人便好,何必偷开便利之门,放归个冥顽不化之辈?
可是现在,流配之期远远没有结束的,如果那个流子真的是柳展鹏,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眞州?还口口声声要来认她的亲?
眠棠拧眉想了一会,吩咐碧草道:“去,给我拿一身男装来,我去眞州府衙去看看。”
这下子,芳歇和碧草都听得傻眼了,芳歇只劝阻道:“县主……今日可是您与王爷大喜的日子,哪有新娘子不坐洞房,却去探访牢房的?王爷知道了,一定会重罚我们二人,还请县主三思!”
柳眠棠做事情,向来都是胆大随了自己的心性。不过被两个丫头提醒,倒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李妈妈开口道:“王妃,何必您亲自去,不管那人是不是柳公子,今日都不宜迎他入府。不过是再多等上一夜,我可以派人去县衙过话,叫他们好酒好肉地先招待那位公子便是。”
眠棠听得一挑眉:“李妈妈,你在县衙里有熟人?”
李妈妈不好意思的一笑:“小儿今天考中,得王爷提拔,做了眞州外城兆县的县丞,既然他们是城外被抓,大抵是在我小儿子的官邸里。”
本朝民风开放,不似前朝禁止家奴子科考,除了“工商”与罪犯不得入仕外,其他别无禁忌。
所以许多王府高门的家生子,若有真才实学者,反而比那些清白人家的子弟多了晋升的捷径。看来李妈妈的儿子便是如此。
眠棠听得唬了一跳:“你原来已经是县丞的高堂,我却每日支使着你端茶倒水……”
李妈妈挥了挥手道:“王妃您可别拿婆子打趣儿,要不岂不是失了身份,我那儿子将来就算做了相,那也是王府里的家生子!是王爷的奴才,更何况是老妈子我?能跟您端茶倒水,这是我婆子几世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