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觉得自己跟李光才不愧是一同恩科过的同年,英雄所见略同,于是便让莫如从他书斋的抽屉里抽出了一摞子纸递给了李光才。
“你才来京城,还需得浑水摸鱼。本王这倒是捋出些现成的把柄,你看看能不能用?”
李光才没想到,一向走沙场之上,决胜千里之外的淮阳王,竟然还能做这等子捋线寻脉的细活。一时间有些诧异,不过以为是王爷派人搜集的。
可细看了这些纸上的字,都是王爷自己亲自写下的,才猛然醒悟,这还说不定都是淮阳王自己收集的呢。
一时看罢,李光才的目光炯炯道:“王爷,若是这些细细挖来,可是兵司与户部勾结,侵吞了西北军饷的大案啊!”
崔行舟摇了摇头:“本王当时是西北的主帅,若是挖这案子,反而落人口实,说本王徇私报复。记住了,震慑小鬼,不必见血,但是得掐紧了他们的脖子,案子若闹得太大,他们反而要吓破胆子,绝不敢牵扯出绥王与太皇太后。可是若是些无足轻重,却足以断送了这段官吏前程的小案,宫家一系才懒得管,而你也能拽紧了这帮小鬼的鬼辫子,驱使着他们做事。”
李光才宦海沉浮,如今早不是当初那个愤慨激昂的意气书生了。崔行舟话里的意思,他也立刻明白了。
若想驱除阴霾,也许要与暗云同行一程。万万不可黑白分明,太过打草惊蛇。
想到淮阳王都如此亲力亲为,整理这些官员们的交际线,和过往的功过历史,他更要小心谨慎些,才能帮助王爷下活了这一盘大棋。
谈论过了公事之后,二人倒是重拾起旧日同年恩科的情谊,闲话了起来。
李光才似乎有意无意地问起了王府的大小姐崔芙现在可好。他先前在跟王爷书信时,曾看见王爷提及过,崔芙现在正好居住在王府。
崔行舟微微叹了口气,说了自己的姐姐打算与郭家和离的事情。
李光才听得眉头紧锁,捏紧了拳头道:“庆国公府竟然是这等子乌烟瘴气的人家!依着崔小姐的脾气,她……哪里受得了?”
崔行舟瞟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道:“李兄不必心悬着我姐姐,她总归有本王照拂。”
李光才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眠棠唤人来传话,说是酒菜预备好了,叫王爷与李大人吃饭。
因为是王府内宴,不必像民间那般男女分席。虽然有李光才这个外男在,但是眠棠和崔芙也都一同作陪同吃。
眠棠给崔芙夹着糖醋鱼肉的时候,撇了一眼李大人,发现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的毛驴县丞在看向崔芙时,总是有些躲闪,又带着三分的心疼。
那等子怜惜的眼神,哪里是在看孕妇?分明看的是二八的芳华少女,在水一方的卿卿佳人。
酒席之上,年少时便相识的三人难免旧话重提,说起了年少往事,崔芙最近有些消沉的脸上,总算是挂上了笑意。
他们吟诗作对的,附庸风雅,一时间,酒席之上的情操十分高雅。
眠棠插不上话,在勉强凑趣做了一首打油诗后,终于见好就收,识趣地低下头吃菜。
等酒席散去,喝多了的李大人被下人搀扶着去休息后,眠棠跟王爷也去午睡时,眠棠打着呵欠说道:“我是不是也该重新学习诗词,免得下次酒局无话,丢了王爷的脸啊!”
崔行舟正替她脱袜子捏脚,听了这话,皱眉道:“这等子吟诗作对的场合,总有些不知分寸的拿诗词撩拨人,你学这些干什么?”
京城里用文采卖弄,撩拨已婚贵妇人的浪荡子多得不计其数。眠棠原本样子就生得好,若是再附庸风雅入了劳什子的诗社,那简直是敞开了培养奸夫的大门。
眠棠没想到,学习诗词歌赋到了她这,竟然等同于勾野汉子!未免被打击到了修习文义的热忱。
她歪着脖子道:“那方才李大人可曾作诗撩拨了谁?”
经过崔行舟这么一提醒,眠棠再回想起方才李大人所吟诵的什么“忆往昔,梨花下,小轩窗”什么的,都很撩拨心弦呢。
事关姐姐的清誉,哪怕是干着牵皮条勾当的淮阳王也死不承认,只挑着眉道:“方才都是正经作诗,你别瞎说。”
奈何眠棠虽然诗歌不通窍,但是记性好,便一句句地回忆李大人作的诗,追问里面有什么典故。
崔行舟被问得不耐,只干脆用自己的嘴,堵住了眠棠喋喋不休的樱桃檀口,这才算是蒙混过了关卡。
跟老油条般的弟弟相比,崔芙就大方了许多,第二日,她跟着眠棠去山寺上香吃素斋的时候,在马车上跟弟妹略说了说,与李大人的年少往事。
“他那时寄住在王府上,又是行舟的同窗,我自然也跟他熟稔些,还曾经一起起了诗社。李大人满腹经纶,很是让人钦佩。”
眠棠微微一笑:“姐姐既然打算与郭家和离,倒也不能不考虑以后……李大人倒是不错的人选,只可惜……他家境普通了些……”
崔芙一听,连忙道:“可快住口,都说些什么呢。莫说我现在还没有和离,就算真的捏了和离书在手,我也已经是生育了两个孩儿的半老妇人,哪里能配得上李大人?”
眠棠笑笑也没有再说下去。这种男女之事,崔行舟能做的也无非是牵线搭桥,至于以后怎么样,便是看个人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