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尽数吞下整碗粘粪的羊奶,还是呕出一滩夹虫的烂泥。
我讨好,奉承,蛰伏。终于他们对我放下一切戒备,让他们到死都以为我当真是心甘情愿作一条无望的臭蛆。
寥无人烟的草原深处,我将他们一个皆一个击溃杀死,从身到心,无一幸免。
4
许多年的日日夜夜,母亲与我用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语言交谈,厌恶同一道月亮,诅咒部落的所有。
你觉得,她会不会有一瞬,哪怕一瞬真的爱过我?
没有。
5
十二岁的秋天,部落随水草生长迁往未有山山麓。
未有山在乌仑语里被称为“神也翻不过的围栏”。恐怕此生,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太阳即将淹没于崇山峻岭,未有山投下的阴影厚重如幕,夜色比以往任何季节降临得更早更深。而部落里,忽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陌生面孔的异族男人。
中原商人。
商人打开他的行囊,里面是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虽说乌仑人对于不能放进嘴里的玩意儿都不屑一顾,但男人还是极尽全力推销他的商品。
他与商队走散了,想在部落借宿一宿,以免在野外沦为饿狼果腹的食物。作为交换,他说他会将背包里所有珍宝都献给乌仑汗王。还有公主。
乌仑的汗王蠢得令人发指。他怎么就看不出男人是另有所图?
当男人将珍宝敬献到母亲眼前时,母亲的目光穿过所有,只落在男人脸上。
那么多年我沉迷着母亲的眼睛,却从未见过她眼中燃起那么激烈的火焰,只需一瞥便能将整片草场焚烧干净。
以至于他与她自以为无人发觉的对视纠缠,还有那一声只属于女人对爱人的哀叹,都只是注脚。男人与母亲,绝非萍水相逢,他们是旧识。
你知道我嫉妒得发疯。竟然有男人可以得到母亲的垂青?
那天夜里,我一直等到月照西斜,等到母亲悄悄翻身出了帐子,而我跟在身后,见她与那中原男人在山坡下私会,我毫不意外。
6
“都已经过了十二年,你来做什么!”
“宁儿,你听我说。这些年我昼夜难眠,我以为我能忘记你。。。原来我不能!”
“你现在说这些。。。又什么意义。”
“中原的妻儿官位,我全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
“明日是个马匹难行的大雾天气,我们只要能跑进未有山,乌仑人就再也追不上我们。
“。。。。。。”
“然后我们去榆宁,去榆宁做点小生意,从此我们就是普通夫妻。”
“。。。。。。”
“你。。。想和我走吗?”
“。。。当然想!这地方。。。我一刻不想待下去!”
“我们可以带上你的儿子。。。”
“不。我没有孩子。”
7
我一度以为母亲恨我入骨。
毕竟,我是汗王不知在哪次蹂躏她后注入的草种,草种肆无忌惮生长,最终长成了我,将她缠死在草原上。
大概每次看着我,她看着的都不是我身上属于中原的半血,而是草原的半血。她只会回想起那个被强奸的深夜,或是无数个被强奸的深夜。
那么她该恨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