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曹舒快速绕过照壁往殿外走,一边挤着眼睛向鸾刀使颜色,袍袖带风的向外招呼,在他手势之下,几个站在照门外的小宫女都疾步往后退。
曹舒退出大门之时,听见“嘭”的一声响,不知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心狠狠紧了一下,转头问鸾刀:“殿下她……”
鸾刀何曾见过你这样的场景,她隐约觉得应当侍立在内提醒皇后不可任性恣意,但此情此景,她又万万不能往里走,急得面色发白。
她转头望向与她脸色一般苍白的曹舒,缓缓道:“只……只学过弓马射术。”
紧接着一声更加重的落地声传了出来。
唬得曹舒险些跳起来。
椒房殿这番人仰马翻的动静令宫人们都禁不住小声互相询问交谈。
帝后失和的消息不胫而走穿过了一整片未央宫。
几穿廊幕,重重宫门,烟雾一样缥缈的帘帷后,暴风的中心,场景却格外奇异——
齐凌气喘吁吁的叉着腰看着方被推翻在地上的丹凤朝阳九方鼎,炉灰七零八落洒落在火红氍毹上,他目光从地上抬起,投向坐在梳妆台前的朱晏亭。
朱晏亭坐的八风不动,低着头衣袂静垂,只有手在动作,专心致志的调着胭脂。
齐凌不满道:“阿姊,你也摔两样……”
朱晏亭颔首,用手拨了拨梳妆台上的小香盒,骨碌碌滚下地,瓷片碎了一地。
如此敷衍,显然不能让摔了两个香鼎的皇帝满意。
她便又将妆台边的灯架推倒了。
皇帝还是不满意,他气还没喘平,盯着朱晏亭耳畔缓缓摇动的金环看了好一会儿。
转过头将目光锁向了香几上的葳蕤珊瑚。
齐凌朝珊瑚才走去,朱晏亭就警觉的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那个不能摔。”
她斜眼一地狼藉,伸指蘸了调得出艳红之色的胭脂抹在胳膊上看颜色:“陛下装样子也装不像,为何认为夫妇之间争吵,一定要摔东西呢?”
齐凌面上难得露出了踟蹰的神色:“朕也没见过母后和父皇争吵,去年听说京兆伊偷偷娶了个外室,被夫人摔打到街口去。想来民间夫妇大多如此?”
朱晏亭依旧低垂着眼,微微一笑:“妾从小也没见过父母争吵。夫妇之间能争吵,大都是感情很好的。”
“阿姊的意思是?”
“陛下宜拂袖而去,然后连月对妾不闻不问。无话可说,方是真怒。”
“这怎么行?……你受得了朕也受不了。”
齐凌说话间,走到朱晏亭身后,忽然将她抱了起来,大袖一拂,妆台上瓶、罐、盒哗啦啦落了一地。
下一刻,她后背抵上了冰凉的镜面。
纤纤十指上还留着胭脂的痕迹,她指尖不得安放,张竖着,开口欲言。
耳畔传来一句:“再者,无话可说,也未必是真怒。”
过了一会儿,她就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寝殿从未如此杂乱过、满地狼藉的烟灰和碎瓷在眼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