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的夏天,妈妈在客厅里给她倒牛奶,忽然宣布:&ldo;妈妈要结婚了。&rdo;
&ldo;是不是澳门的那个沈叔叔?&rdo;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眼睛像小鹿一样,黑眼珠比寻常人都要大一些,所以比一般人眼睛都要亮,&ldo;对吧?我没猜错?&rdo;
妈妈在笑。
她趴到吧台旁,咬着玻璃杯沿,对妈妈暧昧眨眨眼。
一两秒的空白时间里,像过了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明明是喜讯,却突然有了逃避的怯意,竟然盼着自己猜错了。
但母女连心,怎么会猜错‐‐
&ldo;对,是那个沈叔叔,以后你真要叫沈策哥哥了。&rdo;妈妈最后说。
五年未见,十万八千里外的哥哥成了真哥哥。
她脑海里的他还是在水榭里一手搭在檀木四仙桌边沿的大男孩,试想了一下他如今的样子,心像在湖面上打水漂的小石头,留下一连串涟漪,飞去了对岸。
为了迁就两个女儿的假期时间,婚宴就在这个假期。
妈妈作为新娘子,自然要提早动身,而她在三天后乘飞机先到香港,和姐姐汇合,一同去澳门。
漫长的飞行路途后,一落地,连着收到了两条变动消息:
姐姐登机的机场紧急封闭,不得不改签,会直飞澳门,明日抵达;大后天会有两个表姐到香港,作为婚宴的主人方,她要等表姐们,再一同坐船去澳门。
真是措手不及的变动,她在这边连酒店都没定。
她先提了行李,出关后,避让着举着纸牌的人群,冲出了重围。正想要打电话订酒店,一只手握到她手边上,攥住行李车的银色扶手。
她惊吓中回头。
陌生的,不,是熟悉的脸。黑压压的眉毛和睫毛下,还是当初的眼睛,后来她研究过这个眼睛叫双凤眼,有这双眼的人执着近乎到偏执,常有富贵命。他比五年前高了许多,那年他十六岁,还是少年身形,现在完全是个年纪正当好的年轻男人。
沈策手撑在行李车的扶手上:&ldo;认不出了?&rdo;
沈昭昭嘴唇微张开,想说话,不晓得说什么,自己先笑了。
&ldo;我在想,要怎么叫你,&rdo;她脸红于自己的表现,低头搬行李箱,被他接过去,一手一个,码在行李车内,&ldo;叫哥,哥哥?还是沈策哥,还是‐‐有排行吗?&rdo;
到底怎么了,见到他竟然会紧张。
&ldo;我爸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就是我。&rdo;他的嗓音也比少年时有了很大变化,低,但声线并不粗,很能抓人的心。
&ldo;哦,对,我妈说过。&rdo;
新的家庭里真正能互称兄妹的,仅有他们两人。
猛地面对面,她都忘了。
等理好行李箱,两人凑巧又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