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却是,大邺好似在他的掌控下,成了个跌跌撞撞却磨牙吮血,红了眼的困兽。
皇位上的人,一般断是做不出殷胥这种决断。每个都觉得自己能坐拥天下很多年,都会想未来,想着如果战事平定后,这里是隐患,那里也是沉珂,难免束手束脚。
然而殷胥却并不想,他根本不考虑未来,如同疯子一样好似大邺过了今天就没明天,一定要将行归于周的势力扼死在眼前。
言玉相信,如果不是这样的行事,或许行归于周早就如计划那般攻下汴州了。
然而他想起外界关于崔季明与他的传言……知道崔季明是跟这样一个年纪相仿少年枭雄在一起,他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难道殷胥知道了她的身份,还肯让她出来带兵打仗?
她以后年纪渐长,又该如何……?
李治平:“我是不打算撤兵,可以想办法反击,就算弃了兖州也无妨。”
言玉转脸:“李公打算如何反击?”
李治平扫了一眼,不打算说,转话道:“我认为五少主既然想撤,还是早日回建康的好。建康周围如今也不安定,或许还需要五少主去主持场面。”
言玉没说话,他盯着李治平看了片刻挪开眼来。
崔翕一派的倒下,致使行归于周内的平衡完全被打破,李治平毫不掩饰狼子野心。
如今意见发生了分歧,崔党一派无人接替党魁,不可能再用投筹商议的方式决定行事,如今是各自为据,谁也不顾谁了。
而言玉当时也是过于看好了山东的局势,才北上来了这里。既然来了,李治平绝不可能就这么放他回建康。崔翕一死,只要再杀了他,李治平可暂领整个行归于周,纵然各个世家有意见,怕是短时间也反抗不了他。
二人一阵无言,言玉正打算说自己即日回建康,准备告退,李治平却忽然开口:“崔翕倒了之后,崔家在建康附近不少旁支都该修剪,却不料有一位这几个月都躲躲藏藏的江左崔家旁支,前来求我庇护。他说崔翕杀他妻小,他为躲避提前躲了起来,一切都是为了灭口。”
言玉有些不明所以。
李治平转脸笑了:“他与我说,当年黄璟与柳先生寻你时,一直没有找到崔家三郎。后来崔家三郎自己一个人随流民往东走,饥寒交迫,到江左之时,崔季明敲了他家的门。家中夫人侍女给七岁的崔三洗了澡,换上衣裳,送她回了建康。”
言玉愣了一下,猛地想起当初崔季明是穿着裙子被旁支送回家中!他站起身来,惊在原地。
李治平摇头道:“谁能料得到,谁能料得到崔翕与贺拔庆元如此胆大,家中无子,便拿长女来做幌子。谁又能料到,当年作太子伴读,如今带兵打仗、背叛行归于周的崔家嫡子,会是个女儿身。不过说来,她的确不太像个女子,谁家娘子长成那个模样,也不用想嫁——”
言玉冷声打断道:“无稽之谈。”
言玉忍不了李治平如此的评判,他更是万万没想到,这消息会落入李治平手中。崔翕居然没来得及灭了口,就先被拉下台来失去了位置。
李治平笑了:“谁也不会凭空去捏这样的谎话。”
言玉:“那人还活着?”
李治平:“你想杀他灭口?不必,我已经先杀了。他活不活着并无所谓,崔三本身就是最大的证据和把柄,根本不需要旁人之口来证明。”
言玉胸口起伏片刻:“你打算如何?”
李治平:“如今不打算如何。她现在还没展翅,就算是将此事掀出去,也引不起什么大事。这事儿捏在手里,等她若有朝一日接手贺拔庆元的兵权后,再往外抖这件事,那时候就够轩然大波了。一个长得不像女人的女人,在军营待了多少年,还做了一军主帅?和圣人不清不楚?天下百姓如何想?”
他扯着嘴角笑道:“这把柄先不急着用,她要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当个小小从军中郎就死了,是男是女这事儿拿出来说也没人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