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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就听得四面雨声哗哗，待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只见那个女孩的身影已被大雨淹没，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那依然刺眼的车灯，雪亮地照着这一片雨地，虞昶轩转回头来，就见一枚白色的小发夹浸泡在雨水中，他走上前去捡起来，正是一枚小小的玉簪发夹。

他玩着那小小的一枚玉簪夹子，对顾瑞同笑道：&ldo;怎么样？&rdo;

顾瑞同仔细地给虞昶轩撑着伞，笑了一声，道：&ldo;别说君黛缇小姐了，我瞧着都比不上陶家的两位小姐。&rdo;虞昶轩便走到车旁，再往女孩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对顾瑞同笑道：&ldo;我倒觉得，竟是这一个在天上，那一对在地上了。&rdo;

顾瑞同忙应声，也不多言，随着虞昶轩上了车，关了车门，叫了声&ldo;开车&rdo;，那汽车便飞也似地往虞家官邸开去，这一路上，虞昶轩将那小小的玉簪夹子拈在手指间，饶有兴趣地把玩着，眉宇间却也没有疲乏的样子了。

正是上午十点左右的光景，明德女中第二堂课的下课铃声才敲过，就见一片红顶赭砖的建筑物之间的糙坪上，聚集着一些女学生，都穿着统一的月白色上衣，及膝的黑裙、长统的麻纱袜子。这样的装束，只要一走出去就知道是明德女中的学生，不知道羡煞多少同龄却无书可念的女孩子。

这才下课，就见教室前面的糙坪上一片女孩子的嬉闹之声，在这样的喧闹中，就听见一个女孩子在焦急地呼唤着：&ldo;平君，平君，哎，叶平君！&rdo;

叶平君回过头，就见同班的朋友白丽媛朝着她摆着手，顺着走廊一路跑了过来，还没等喘过气来，便连珠pào一般地急急说道：&ldo;好好的，怎么就要退学？当初不是说好一起去香港念大学的，如今你这样半途而废，算是怎么回事？&rdo;

叶平君只低着头顺了顺自己肩头上的蓝布书包带子，再抬起头来笑道：&ldo;是我不想念了，我又不想当女博士，读那么多的书有什么用。&rdo;

白丽媛微微一怔，道：&ldo;是不是你母亲又病了？&rdo;她边说着边上前来挽平君的胳膊，谁知平君眉头微微一蹙，丽媛道：&ldo;这是怎么了？&rdo;忙挽了她袖子看，就见一大片擦伤，着实吓了她一跳，&ldo;平君，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rdo;

叶平君忙收了自己的胳膊回来，笑道：&ldo;昨天晚上不小心，在街上摔的。&rdo;白丽媛便疑惑地问道：&ldo;昨天晚上下那样大的雨，你到街上去做什么？&rdo;她这样的bi问，让叶平君也没法子瞒下去了，便低声道：&ldo;我妈肺病又犯了。&rdo;

白丽媛立时就明白了，便从自己的衣兜里掏钱出来，把那些钱票子一股脑地都塞到了平君的手里，道：&ldo;这些你先拿着用，等我回去我再跟我父亲要一点，无论如何，退学是万万不能的，我回去跟我父亲说，就先给你放个假，好不好？&rdo;

白丽媛的父亲正是明德女中的校长，她这样说，事qg就算是定了的，叶平君看着手里的那一把票子，此时正是她急需要用钱的时候，只道：&ldo;这些钱我会还给你的。&rdo;白丽媛知道她的个xg，也不多说什么，又笑着道：&ldo;我这里还有一个生钱的法子，你要不要听？&rdo;

平君便道：&ldo;什么法子？&rdo;

&ldo;过几天财政部长家的陶氏姐妹要办个小舞会，也叫了我去，我跟她们说说，让你去帮个忙什么的，我琢磨着能得不少的小费呢，我就怕你……不愿意。&rdo;

平君忙道：&ldo;你别多想了，这事儿我愿意做，我现在若是能得一笔钱帮我母亲买几幅好药，那可真是……&rdo;她这话还没说完，白丽媛已经慡快地道：&ldo;那行，你就在家里等着，到时候我去找你，你先回去照顾你母亲吧。&rdo;

叶平君便点点头，将白丽媛给的那些钱塞到了自己的蓝布书包里，转身出了明德女中的大门，又不禁地转头看看女中的校门，心想我这样贫苦人家的女孩子，拚得母亲这几年的省吃俭用，能在这样好的学校里读上几年书，想来也就心满意足了，但上大学这些话，可见真是痴心妄想了。

她收起了这些心思，转身顺着西北路往前走，一路上有人力车夫跟着问要不要车，她也不答应，只默不作声地走着，一路走到西铺药店里按着药单子买了药，拎着几包药回家去。她家里就是大杂院里的一处房子，很是简陋，她一进大门，就见同院子住的赵妈妈迎上来道：&ldo;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吧，你妈咳了一个上午了。&rdo;

叶平君吓得忙快步进了自家的屋子，一面掀着里屋的帘子一面喊了一声：&ldo;妈。&rdo;就见自己的母亲靠在chuáng上，略微歪了头，手里攥着个手绢在那里捂着嘴咳着，叶平君忙走上前去道：&ldo;妈，你快躺下。&rdo;

叶太太抬起头来，看看叶平君，又咳了几声，轻声道：&ldo;我还是坐一会儿吧，躺下胸口就疼得厉害。&rdo;叶平君就拿过自己的枕头来垫在叶母的身后，又搬过一旁的被子来给叶太太盖上，叶母看着她那极麻利的动作，忽地垂泪道：&ldo;平儿，是我连累了你，可怜你长了这么大，竟是一点福都没享过。&rdo;

叶平君便拿起一旁的手绢给母亲擦了泪，微微地笑道：&ldo;这天下福气有好多种的，我能跟妈这样厮守在一起，就是我的福气，好几辈子才修来的呢。&rdo;她这话说得很是明白懂事，却让叶母愈加地难受起来。叶平君拿过一旁的蓝布书包，从里面掏出白丽媛给的一把钱来，对叶母道：&ldo;你看，这是丽媛给我的，校长还说让我好好照顾妈，准了我好长一段时间的假。&rdo;

她把那些钱全都放好，又拿起一旁的药来，笑道：&ldo;妈先躺躺，我去外面把药煎了再烧午饭。&rdo;叶母点着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道：&ldo;学廷……该回来了吧？&rdo;叶平君闻听这一句，顿时把脸一红，应了一声：&ldo;嗯。&rdo;

叶母便蹙了眉头，叹道：&ldo;你们的事儿我也知道，学廷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自小父母见背，也是可怜，你们在我眼前长大，我知道你们之间……有qg分，我是没什么意见，我只怕江家是大户人家，学廷现在又是个从扶桑留洋回来的，到时候他哥哥嫂子不愿意和咱们这……&rdo;平君闻听此言，只是微微一笑，道：&ldo;咱们家怎么了？没偷没抢，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家。&rdo;

叶母看着平君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禁不住笑了，不得不轻声地说了一句：&ldo;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孩子。&rdo;说到这里，叶平君也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只拿着那一包药道：&ldo;妈，我去给你把药煎了。&rdo;便走了出去。

她提了药到了外屋里，抬眼就望见院子里的那一丛碧绿的玉簪丛居然露出了点点的嫩白色，这本是七月份才开的花，今年却开得这样早，难道是因为学廷就要回来，糙木也知人心了，她这样想着，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触手一空，这才想起学廷送自己的那一枚玉簪夹子不见了，原本她早上梳头的时候就发现了，昨天晚上那样大的雨，定是在找大夫的路上丢了。她便慢慢地放下手来，单望着那束将要盛开的玉簪，心里忽地一阵阵的失落。

年少风流，红粉芙蓉

虞昶轩因这几日父亲整日在政府里忙着，没人管束他了，索xg放了胆子和陶家姐妹跳舞去，连着几日都是从晚上一直闹到第二天凌晨，一直到了凌晨三四点钟才睡下。这一醒来就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才从chuáng上起来洗漱换衣服，便听得外面有人念道：&ldo;五少爷醒了？快沏茶进去给少爷漱口。&rdo;听这声音正是在这边管事的朱妈，就听得门响，自然有小丫环走进来给虞昶轩送茶来。

虞昶轩漱了口，转头就瞧见chuáng旁的柜子的角落里还摆放着那一小枚玉簪夹子，这原是他前几天回来的时候放在那里的，这会儿便拿起来淡淡地瞧了一眼，颇觉无味，随手便丢到一旁去，转身去了客厅。

虞昶轩才下了楼，就听得客厅里传来一两声动静，正是虞家最小的六小姐琪宣正拿着个小榔头在里面敲核桃呢，二姐瑾宣和大嫂敏如都在一旁帮着她，再往一旁看过去，坐的就是大嫂敏如的堂妹，君黛缇。

大嫂敏如向来都是个眼尖嘴利的，最先看到虞昶轩走了进来，便笑道：&ldo;五弟可是醒了，今儿怎么没去军中忙？&rdo;

虞昶轩便坐在了茶几旁边一个独立的西洋椅子上，笑道：&ldo;大嫂笑话我，父亲本是让我先在第九军中历练个几年，这时候也没什么大事儿落在我头上，我去了也是白去。&rdo;他回完敏如的话，就看君黛缇低着头端着茶杯在那里抿茶喝，就笑道：&ldo;凤妹妹什么时候来的？&rdo;

君黛缇笑一笑，道：&ldo;刚来没多大一会儿。&rdo;

大嫂敏如见他们两个说话，一面从肋下的旗袍扣子上解下手帕来擦粘着核桃渣滓的手，一面笑道：&ldo;都这样大了，还叫我们黛缇小名儿，合着就你一个人知道她的小名叫凤儿，知道你们亲近，还非得拿出来显摆显摆不成。&rdo;

虞昶轩笑道：&ldo;我又不是故意的，以后不叫了，免得又招大嫂不高兴。&rdo;敏如笑道：&ldo;你爱叫就叫，只怕就算是我不愿意让你叫，却还有人愿意听呢，是不是，凤儿？&rdo;

君黛缇正在那里帮忙拾敲好的核桃仁，听得堂姐这一句，便道：&ldo;堂姐又开始捉弄人了，再这样说，我也不玩了，就回家去了。&rdo;虞家二小姐瑾宣就笑一笑，对黛缇道：&ldo;这真是大小姐脾气，你倒是说说，你堂姐说了什么不好的，你就要闹着回家去？&rdo;

黛缇就窘在了那里，扭捏着更是说不上话来，虞昶轩本是在脂粉堆里混惯了的，君黛缇在姿色上虽然远没有陶家小妹那般妩媚动人，但也很有几分风qg，他总不免要多看几眼。君黛缇见他这样注视自己，便假装去看一旁的琪宣磕核桃，有意无意地露出自己很美的一张侧脸来，戴在耳垂上的银杏坠子在面颊边来回晃着，虞昶轩笑一笑，一旁的下人就端来了给他用的点心和牛奶。

端坐在一旁的虞太太还戴着玳瑁金丝眼睛在那里看报，忽地道：&ldo;怪不得你们父亲这几日忙成那样，连家都不回，这竟是政府里又闹了一回翻天覆地呢。&rdo;二小姐瑾宣道：&ldo;我倒也听说了，前几天就传说着行政主席牟林森要下野？&rdo;

虞太太道：&ldo;这牟林森到底不是楚文甫的对手，也怪他自己不争气，布置个什么战略计划，到底还是让江北得了利，一个好好的虎阳关愣让萧家军攻了去。据说萧家军领兵的还是个萧少帅，我看牟林森还有什么面子往下折腾！也幸亏你父亲前阵子病休，没一块跟着丢了脸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