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忽然这么哀伤。
姬冰原的床自病后一日三遍的换床褥,有着淡淡的佛手香,极柔软舒适,云祯这几日天天侍疾,又心里煎熬,确实有些累,一放松下来,也开始有些乏起来,将脸埋入了软枕里:“好像有点困。”
姬冰原拉了丝被替他盖上:“睡一会儿?朕去批一会儿奏折,章琰该等着了。”
云祯眼皮子坠着,嘟囔道:“去吧,别告诉章先生我昼寝啊。”
姬冰原一笑,发现若是依着从前,他也是不许云祯这般懒散,但这几日云祯陪着他朝夕相处,他忽然也觉得偶尔偷偷懒,白日什么都别做,就这么两人躺着说说话,也是极惬意的快事。
做皇帝这事儿,原本只是为了责任,原来不需要三宫六院,只需要一个知心人,这日子就过得不再是按部就班,而是充满了新鲜的喜悦。
军机处里,章琰一个人等着,姬冰原进来后,他跪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轴旨:“皇上,臣听闻陛下龙体已恢复,圣体康健,不胜欣悦,现将前日皇上病中亲书的密旨缴还……”
姬冰原淡淡道:“朕说什么事呢这么着急……留着吧。”
章琰捧着那卷旨意,只觉得一把热炭烧在自己手中,恨不得立时摊手:“皇上……如今您春秋正盛,此事事关国体,兹事体大,还是请皇上三思,收回旨意吧!”
前些日子他深夜被宣进宫,知道皇上出痘,病势凶猛,也是惊得魂不附体。待到皇上亲书了这密旨给自己收着,只说若是不治,让他宣读遗旨。
他看了那遗旨,这几日夜不能寐,心惊肉跳,昭信侯被宣入宫告病后,他更是三日三夜不曾合眼。
直到总算在丁岱嘴里得到了皇上痘已出清,圣体康健,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今日迫不及待进宫面圣,便是要缴还这一旦这惊世骇俗的密旨。
没想到皇上居然不收回去!
这可如何使得!
姬冰原淡淡道:“卿为顾命大臣,朕是信得过的。”
章琰满嘴苦涩:“皇上……皇上……长公主也只希望吉祥儿平安开心罢了。”
姬冰原道:“朕自然也希望他平安开心,只是朕若不在,无人护着他,如何平安开心呢?朕思来想去,此事难以两全,倒不如让别人不开心比较好。”
章琰:……
待到还要劝,姬冰原挥了挥手:“还有别的事要奏不?无事且下去了,吉祥儿替朕针灸呢,才针到一半,就说你有事要密奏,朕以为多大的事呢,没针完就来了,吉祥儿还老大不高兴的。”
章琰看着皇上起了身,施施然进去了。
只把这可怕烫手的密旨留给了自己——怎么看都像被蛊惑了的昏君啊!明明一贯圣明的!
只能怀揣着这要人命的密旨出了来,走到军机处夹道,迎面却遇上了罗采青。
罗采青看到他笑着上来拱手:“章大人,皇上忽然急召我进京办差,臣着实有些忐忑,不知是何差使,只能先来找章先生探探口风。”
他这才上任没几年呢,还以为还要在地方多历练几年。
章琰斜眼看了他一眼,还能为啥事?这位也是那密旨上内定的顾命大臣之一呀!
草,忽然好后悔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