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心境的转变究竟是不是因为怀中的少年。
可他忍不住一遍遍回想着这个小小少年跪在正心殿前的倔强模样,他在夜里偷偷去看过,白日里也遥遥看过,可从未有哪怕片刻,叫他瞧见过晏春熙软弱流泪的模样,这少年哪怕跪着,都把身子挺得笔直笔直,昏过去、又被泼醒,然后又那么板正地跪着。
关隽臣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他十七岁那年的边戎岁月,他也曾是这样的吗?
他曾是的吧。
他望着怀中少年的面容,那双乌漆漆的丹凤眼在黑暗中,竟渐渐浮起了一股凌厉的傲气,他一字一顿地,又沉声重复了一遍:“这次,我不舍得。”
……
王谨之离开前,关隽臣倒还想起来吩咐他也叫大夫去程亦轩那屋看一下。
程亦轩虽说很是讲了些不那么中听的话,要搁往日,关隽臣真非把他赶出府不可。
可他如今心里琢磨着的都是晏春熙的事,反倒对程亦轩心平气和下来,静下来想了想,还颇觉得程亦轩真有些无辜倒霉。
下了一夜的细雨到黎明时分才停了下来,带着一些雨后清新味道的微风清爽地徐徐吹拂着,叫人烦闷多日的心绪也瞬间一扫而空。
晏春熙到底是年轻,喂了汤药之后继续死死地睡了半宿,等到第二天清早关隽臣再进来摸他额头时,竟然已经退烧了。
少年的面上已恢复了一丝血色,这时候被关隽臣的手碰触时迷迷糊糊地翻转了个身子,把温热的脸蛋又往关隽臣的手上贴了贴。
他这么动弹着,人还没醒,胃里倒是一连串地先叫了起来。
晏春熙一下子皱起了眉毛睁开眼睛。这一看,就是饿醒的。
“你可算醒了。”
关隽臣坐在床榻边,见晏春熙那双圆圆的杏眼望了过来,面上颇是高兴,他招了招手,唤司月过来道:“把热好的粥端过来。”
可晏春熙一看到是关隽臣,眼里登时浮起了满满的抗拒神色。他把身子向后猛地蜷起来,刻意缩得离关隽臣的手远远的。
他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有些紧绷地这么盯着关隽臣,漂亮的嘴角向下抿了起来,显出很严肃的神色。
关隽臣见少年还是这幅倔样,正无奈时,所幸司月正巧过来把温温热热的一碗米粥递到了关隽臣手里。
晏春熙就是再硬气,这会儿闻到小米粥的甜香味道,眼神也不由有些发飘了,开始一个劲儿地往关隽臣手上看。
关隽臣这才觉得说话有了点底气,他舀起了一勺米粥递到晏春熙唇边,温声道:“昨夜便一直叫厨房准备着,你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就有热粥喝。但你睡得熟,这不,到早上才醒过来,可饿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