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铮当面将几个芋头扒入庭燎中,以灰相掩,庭燎依旧不紧不慢地烧着。
甄行、甄邦笑眯眯地围着庭燎,说着年节的恭维话,小嘴甜得让元鸾直乐,一人送了十枚开元通宝当压胜钱。
压胜钱也就是后世的压岁钱,在古代的意义稍有变迁,本意还是为小孩子驱邪。
权贵人家的压胜钱,与百姓家的不一样,人家是那种没有面值的钱样,不作为流通钱币使用。
这种钱,百姓当然没法弄到,私铸是要死人的,当然是用真的开元通宝顶上了。
这个开元通宝,跟小扒灰没有丝毫关系,是高祖太武皇帝李渊,于武德四年七月发行的钱币种类,字体为潭州籍书法大家欧阳询所书。
这一版开元通宝的影响深远,十文钱重一两,因此引出了一个十进制计量,一两等于十钱。
“婶子,我坊正兄弟的亲事,要想法了哩!”
樊大娘嘴里的炒豆嚼得“咯嘣”直响,还不忘戳范铮小刀子。
“就是!大侄女我跟你说,可愁人了,娶个平民吧觉得有点不搭,娶个有来历的吧,人家瞧不上!”
元鸾搬出买的高昌葡萄果脯,抓到了两大把给甄行、甄邦,然后在那里诉苦。
婚姻这种事,要不讲究起来,两头一撮合,盲婚哑嫁也是一辈子。
讲究起来,聘礼必须是活大雁,成双成对的。
再讲究一些,大雁必须要野生的,人工饲养的不要。
就问长安近百万人口,得多少野生大雁才够所有年轻人完成聘礼的啊!
“香了,香了!”
甄行、甄邦欢笑着拍手。
倒不是他们缺少吃的,他们缺少的是这种无拘无束的乐趣。
范铮龇牙咧嘴刨出芋头,待它们稍加冷却,闪电般出手,剥皮,串在箸上,依次递给甄邦、甄行。
兄弟二人并不在意谁先,只咬一口,嘴里吐出腾腾热气,眼里便满是兴奋。
“阿娘,吃!”
兄弟抬着一箸挪到樊大娘身边。
樊大娘接箸,眉开眼笑地咬了一口。
味道什么的倒在其次,关键是这兄弟俩孝顺的样子,太感人了。
“甄行、甄邦,好生玩着,阿翁给你们弄羊肉吃!”范老石开怀大笑。
“可是,阿翁,我们要回家吃呀。”甄邦觉得很惊讶。
范铮笑了:“过元日,还有一个习俗,几家关系近的轮流安排大家的膳食,这叫传座。就是今天伱来我家吃,明天我到你家吃。”
甄邦小大人似的松了口气:“那就没问题了。阿翁,我要吃烂一点儿!”
甄行笑道:“我要肉多一点!哈哈!”
后人印象里,唐人的烹饪手段主要为蒸煮,这却是条件限制。
炒这种方式不是没有,但限于铛口浅的特点,炒的数量就上不去,当然也没法成为主流烹饪方式——直到圆底锅的出现。
但范老石就能用一口不太方便的铛,整出满桌让甄行、甄邦瞪大眼睛的羊肉大餐,只看金黄色的羊皮就让人食指大动。
“盥洗之后,可以多吃哟。”范老石得意地笑。
好几年没那么全力展示过手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