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将军,飞霜殿走水了,可斐将军今日不在京都,失了指令调度,金吾众人便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交谈间又是几个兵卒疾驰而过,因毫无队形,二人迎面撞了个满怀,桶中的水随之洒了一地。
“金吾可有收队号令?”
见贺重霄忽而如是问道,那金吾卫有些不明所以:
“有是有……”
“你速去望楼鸣金,整饬金吾收队,我领待命的重霄军进宫救火,夜开宫门,我有圣上钦赐的令牌也好便宜行事。”
见那金吾卫不动,贺重霄心下焦灼,凛眉斥吼:“快去!”
“……是。”
许是为为贺重霄毋庸置疑的气势所迫,那金吾闻言略一踟蹰,却仍是抱拳领命,朝望楼疾驰而去,贺重霄亦回府鸣号。
重霄平日里训练有素,号声响后未几便立即收整好队列,每人各持两水桶,滚滚浪涛般朝飞霜殿穿梭赶去。
“哈哈哈……贺将军,你来晚了,那狗皇帝这下死定了!”
贺重霄率重霄军赶到飞霜殿时,禄火在黑夜中张牙舞爪着,已然吞噬了大半个宫阙玉宇。见贺重霄面色铁青,站在殿门前的女人却是张狂大笑。
贺重霄认出来,这个女人正是当年他同萧憬淮一道游逛夜市时“偶遇”的那个卖饼小姑娘阿昳。
这么多年她的模样倒是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仍是眉如柳叶,目若点漆,不笑而媚,只是进宫后的这几年让她更显雍容富态了几分,不再似当年那般几近病态的清癯羸弱,眼中的羞涩腼腆亦为复仇的滔天烈火所掩,唯余满目癫狂。
贺重霄觉着她的眉目似乎有些眼熟,仿佛他还在哪里见过一张与之相似的脸,可眼下他已顾不上那么多,赤红着双目拔剑上前。在剑锋贴在女人丹鹤般雪白的脖颈上时,他瞧见了对方左手腕上的那枚蝴蝶胎记。
“贺将军,我有一个妹妹被送去了京都,她的左手手腕下有一处蝴蝶状的胎记,您今后遇到了她若是可以麻烦您照拂一下她……”
原来她就是梁如君的妹妹。
贺重霄手上略一施力,一串血珠便顺着剑锋游蛇般蜿蜒滴落,他持剑的手颤抖了下,最终却仍未动手。
二人无言对峙,回禄在重霄众人一桶接着一桶的倾灌而逐渐消退,袅袅白烟缭绕着残垣断壁。
当那阵低闷的脚步自背后响起,看到萧憬淮那随着月光拖落在地的颀长影子,俩人皆是一惊,满面的不敢置信。
阿昳,或者说司马阳眼中一时闪过万般神色,但她却反应极快,趁贺重霄愣怔斜剑的罅隙脖颈一侧抽了身,踉踉跄跄地跑到萧憬淮身前,抬手指着贺重霄,长袂翩飞,面色悲戚。
“是他!陛下……是他持着令牌夜闯宫门,欲行不轨不成,所以便恼羞成怒想要纵火杀掉嫔妾灭口!”
“陛下,您可要为嫔妾做主呐……”
阿昳哭得梨花带雨媚眼如丝,她的眼睛同表姐梁如君生得很像,一双眼睛看向哪哪儿便能漾起秋波。
因当年正是她在那酥饼外包着的油纸上写下了撺掇林相侄子李永言的计谋,故而她在一年前入宫后便因其聪慧机敏颇得萧憬淮青睐。
贺重霄正欲屈膝言辩,但萧憬淮既没有看他,也没有瞧伏跪在地揪拽着他衣袍的女人一眼,只是沉声:
“来人——”
二人心下皆惊,萧憬淮却只是一瞥阿昳,眼神冰寒得像是在看一只入彀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