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豪生怜惜地看着他:“还是要尽量吃东西,这样才能保证身体的需要。无论如何,都要坚持,绝不能放弃。”
凌子寒想了想,轻声说:“那我喝点粥吧。”
很快,一碗清淡美味的燕窝粥便送了进来。
欧阳豪生接过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下去。
凌子寒吞咽得很艰难,但还是努力吃完了,随即礼貌地道:“谢谢欧阳先生。”
“别那么客气。佛家云:修百年才能同舟。我们能在这个特殊的地方相遇,也是难得的缘份嘛。”
欧阳豪生将空碗放下,用柔软的毛巾替他擦了擦嘴,顺便帮他把脸和手都擦了一下,这才欣慰地笑了。
凌子寒一直眼前发黑,头疼欲裂,觉得柔软的枕头就像是铁板一样硌人。他勉强忍耐着,关心地问:“他们对您还好吗?”
欧阳豪生点了点头:“还比较客气,也没有虐待。”
“那就好。”
凌子寒似乎放心了,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欧阳先生,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欧阳豪生连忙替他掖了掖被子,温柔地说:“睡吧,好好休息。”
凌子寒喃喃地道:“欧阳先生,您能每天来陪我聊会儿天吗?我晚上……老做噩梦……”
欧阳豪生一怔。这却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他沉默片刻,温和地说:“我尽量争取。”
凌子寒似乎安了心,渐渐地睡着了。
在暗沉沉的梦里,凌子寒总在仿佛身在地狱,看到许许多多面目狰狞的魑魅魍魉往自己身上扑。若以他的身手和胆量,即使真的白日见鬼,只怕也是一脚踹过去,绝不会害怕,可现在却在梦中满身冷汗,不断挣扎着想逃,却又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魔鬼狞笑着,将自己拖向更加黑暗恐怖的深渊。
等他冷汗涔涔地醒来,竟然比没睡之前还要累。
不需要使用仪器,他自己也能感觉到,曾经旺盛的生命之花正在慢慢枯萎。
安蒂诺和两个头发花白的医生很快出现在他的房间里,眼中有了一丝忧虑,大概是很担心他的试验会中途夭折吧。
凌子寒对他的光临一点兴趣也没有,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又闭上了眼睛。
安蒂诺和那两个医生低声谈论着。
“不行,不能让他再这么睡了……”
“说不定会再也醒不过来……”
“已经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以前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向精神分裂症、狂躁症发展,他倒有些像是悒郁症,这也很不寻常……”
他们的声音很轻,时隐时现地飘过凌子寒耳边,他却一动也不动,仿佛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过了好一会儿,安蒂诺操纵着轮椅来到床边,将微凉的手放上凌子寒的额头,慢慢地叫着:“乔尼,乔尼。”
凌子寒努力睁开眼睛,迷蒙地看向他。
安蒂诺看到那双曾经充满了愤怒、不屈的眸子里现在满是忧伤。
他微微一怔,一向冷淡的声音变得柔和许多,就仿佛是一位医生面对着垂死的病人一般,耐心,充满关怀。“乔尼,你怎么样?”
他轻声问道。“还好吗?有什么感觉?”
凌子寒根本没发觉自己的眼神是怎样的,他只觉得非常疲倦非常疲倦,脑中嗡嗡作响,面前的人说话的声音像着隔着几层帘子传过来,听得很不真切。
他深深地努力呼吸着,试图将乱成一团的身体内部整理一下,却收效甚微。
看着眼前人的脸,他想也不想便说:“安蒂诺,跟我讲讲你的家庭好吗?你有情人吗?父母是做什么的?也跟你一样是医生吗?”
安蒂诺看着他混乱的眼神,茫然的神色,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呆滞,不由得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那两位专家。其中有一位是出色的临床心理学家,立刻对他点了点头。
他便转过头来,微微倾身上前,温和地说:“我出生在西西里……”
凌子寒听着他的声音,一直发僵的身体明显地开始放松,紧皱的眉头也慢慢地展开了。
那个心理学家立刻对安蒂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效果明显,继续讲下去。
“这些年来,那里很乱,常常在夜里听到枪声。我父母亲都是医生,一心救死扶伤,不问是非。有天夜里,几个人拿着冲锋枪闯进我家,杀了我的父母,将我打成重伤,听他们的骂声,好像是我因为父亲救治了他们本来想杀的一个什么教父。那个教父派人赶来救我们,却来迟了,只救回了我,可我还是残废了……后来,教父送我去学医,让我像我父母一样,将来当个医生。一开始,我为了想让自己站起来,所以选择了神经生物学,专攻神经修复技术。后来,知道要治好自己的病不太可能,也就放弃了,转而研究神经编码……乔尼,我痛恨那些杀死我父母的人,痛恨那些没完没了的争斗。我要把人类的思想彻底改造,让世界变得和平安宁,人人安居乐业,没有不满,没有怨恨,没有罪恶,没有杀戮。”